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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番外一 誰記得誰的執念:夏漪夢的自白

我的父親是當朝正二品太傅,母親也是系出名門,所以從小,琴棋書畫我無一不精,這些都是我引以為傲的。

娘從小教導我,女子便要恪守三從四德: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修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勤讀《女戒》,切不可拋頭露面。娘是這么說的,我也是這么做的,并且從來沒有懷疑過,沒有覺得這些有什么不對。

直到那一年,我遇到那個我羨慕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的女人。那一瞬間,我所有竊以為的真理在那個女人身上全都成為了笑話。之所以能與那個女子的相遇,還得歸結于那一樁婚事。

從小我便知道,我是有婚約的,等到我十五歲及笄便要嫁過去,而我的心底也早已認肯了他。那個男人,經常能從別人嘴中聽到,右相府的大公子,年紀輕輕戰功卓著,退戎狄,修棧道,安災民……每每這時,我都在想,嫁給這樣的男人,我該是幸福的吧,至少會比娘要幸福一些。

那年我十五歲,婚期逼近,雙方家長商定讓我們先彼此熟悉,于是便有了那場酒樓相會。

每每憶及此,我總在想,若可以選擇,我寧愿失約與人也不會去見他。

艷陽高照,酒樓里到處都是人,一片嘈雜之聲,進得二樓雅間,第一眼,我就看到了那個男人,此時的他正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雖然以前老聽別人說起過他,但此刻見到真人,我感覺自己的心脹脹的,似乎被什么東西填滿,快要溢出來了,就連臉上也熱熱的。我立馬低下了頭,害怕別人看出我的失態。

就在這時,一道很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準嫂嫂在那里,哥,你再欺負我,我去準嫂嫂那里打你小報告?!蹦侨苏f完便拉著我坐到了他們對面。

也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但我總覺得我一進來雅間內的氣氛似乎變得很尷尬。原本肆意笑著的他也一聲不吭地喝起酒來,我有些坐立不安,不覺得將目光看向了剛剛拉我進來的那人。

他喊我準嫂嫂,想必是玉清水的弟弟吧!

終于,那人望向了我:“夏小姐,在下玉清水,這位是我的妹妹玉楚楚。”

“討厭,是弟弟,是弟弟啦——”之前的那個男子在旁邊不滿的抗議著,玉清水轉過頭寵溺的看著她。

我有些訝然,“他”居然是“她”——他的妹妹。

不是說女子要儀態端莊嗎?不是說女子不得擅自出門嗎?

不是說女子與異性要保持距離嗎?

真的是這樣嗎?

看著她毫無坐相,抱著酒杯就喝,我突然懷疑起這十五年來書中所學究竟是不是對的。

整頓飯,那人都沒有再與我說話,反倒是那個玉楚楚拉著我說了很多,而我有些臉紅,一直不敢看他。

從那之后,那個玉楚楚便整日往我家跑,似乎很喜歡我這個準嫂嫂??吹贸鰜淼锊幌矚g她這樣的女孩,每每這時,我都只是笑笑,因為我有私心。

那人很寵這個妹妹,直覺告訴我,與她交好,接近那人的機會便多。再者,我很羨慕她,羨慕她這種無所畏懼的性子,跟她在一起,我很開心,我感覺我骨子里的叛逆噴薄欲出,但我知道,在我身上,永遠不可能像她那樣,而我之所以有意親近,想必是我將自己隱藏深處的另一面交托與她,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據說這個女子跟那人一樣是個傳奇,十歲便跟隨爺爺上戰場。羨慕嫉妒……

她會拉著我逛街,會將我帶去她家做客,會跟我講很多事情。我知道她與當朝四王爺有婚約;我知道她女扮男裝在外結識了兩個義兄;我還知道她喜歡那個叫風落的義兄。

呵呵,這種性子的人喜歡上一個人想必是很奇怪的事情吧!事實也是,每次看到她一臉挫敗的來找我,想讓我教她寫詩的時候,我下意識的覺得這種附庸風雅之事不適合她,我也沒想過從來不肯靜下來的她有朝一日會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但這是后話了。

終于,一切我認為完滿的關系在那一刻被打破了。

猶記得那天,那個男人單獨講我約出去見面,他跟我說:“夏小姐,我不能娶你,在下早已有心儀之人,是我玉清水對不住你。”

我不記得當時聽到這句話時我是什么反應,從很小的時候,我便認定了這個男人,以后會是我的夫君。所以總是其他閨閣小姐再如何傾心于他,我也從不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最終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我的身世、相貌、才德,我自認有優勢,也有很多貴家公子傾心我,所以我從未想過會有現在的這番場景。

當時我好像真的不能接受,非逼著他說出心儀之人是誰,因為我想知道我究竟輸給了誰。

本以為他不會說,誰知他卻如此坦蕩地說出了那人是誰,好似背叛這樁婚約的是我而不是他。

“楚楚”

本以為他的拒絕已經是我這一生聽過的最難堪的話了,沒想到接下來的這句更是將我打入地獄。

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瘋了,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就算她是,那又何妨?”

哦,他說玉楚楚不是他妹妹,他在騙你夏漪夢,之前明明是他說“這是我妹妹”,不要相信那個人的話,不要相信。

“我不介意,楚楚是我朋友,我不介意和她一起照顧你?!边@大概是我這輩子說過的最低聲下氣的話了。

“可是她會介意,我介意她的介意?!?

呵呵,你介意她的介意,那我的介意呢,你們誰又在乎過我?

不記得那天我是如何從酒樓回到家的,但我記得,我一回到房里我就開始瘋狂的砸東西,將那個女人碰過的所以物體全都砸爛,我覺得那一刻,我不再是我,我被那個女人附身了,一定是這樣。夏漪夢,你怎么這么沒出息,你有今天全都是那個女人害的,你怎么還在想她?

事實是,我如期嫁進了丞相府。

不想娶我,那只是那個人的一廂情愿,我一直都知道,這樁婚約,兩方家長早已商定好了,豈是他說毀就毀?

誰也不曾注意到,紅蓋頭下的我早已是淚流滿面?;蛟S之前,嫁給這個男人我是幸福的,但此刻,我卻覺得我是這個世間最可笑的女人。

新婚之夜,久久等不到新郎,我由開始的忐忑到最后的心涼,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徑自掀開蓋頭,抬腿就往那個女人住的地方走去,那個地方我曾經來過很多遍,早已爛熟于心。

許是我當時的表情太過驚人,所以那些喜娘丫鬟居然任由我這個新娘離開,竟還跟在了我的身后。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的新郎一身紅衣,正和那個女人雙雙趴在了石桌上,桌上、地上到處是酒瓶。

是這個女人,搶走了我的丈夫,毀了我的幸福。現在這些丫鬟婆子一定都在笑話我吧,是呀,成親頭一天就被夫君拋下。我想,如果這個女人消失,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當時的我異常冷靜,吩咐人將他扶回了房,然后看我也不看那個女人就離開了。

這就是我期待已久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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