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要想知道那婢女是誰也不難，老太太院里丫頭雖多，貼心的也就那兩三個，她能偷到鑰匙定是屋里的丫鬟，一會靠了岸，小姐去老太太那里請安，看一眼屋里的少了誰，心里自然有數了。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姐心里有數就行，千萬別聲張，不要強出頭給自已惹來禍事。”果兒望著湖心，劃槳說道

我知道果兒處事極為謹慎膽小，自從跟了我天天擔驚受怕，眼下我的心里早有了主意，在她面前裝作若無其事：“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了，你放一百個心吧！”

我蘧然，一葉扁舟隨風輕撞到木蘭舟尾，水花濺起灑在那只舟里躺著的人，他猛的站起，手里的長笛已濕，我心想剛才吹笛人就在眼前了，忙哈哈大笑：“大哥，都怪我驚了你的春秋大夢了。”

大哥用衣袖將笛子擦拭：“天涼，你來這湖里作甚？”

我嘴角一揚：“學哥哥附庸風雅一番。”接著張開雙臂仰天一笑：“任憑風聲鶴唳，我只坐看云卷云舒！”

大哥不解：“這一句又為何故？難不成你做了什么虧心事，竟如那潰兵一般？”

我一面坐下一面沖大哥說道：“都你剛才那曲子引的，我和果兒聽的笛聲便順著聲音去了木槿渚，誰知竟沒將你尋到，反倒是看到”“小姐快坐下吧，風大怪險的。”我正說的話，果兒忙打岔，然后給我使了個眼色，大哥問道：“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對毒蛇糾纏在一起，嚇死我了。幸好我倆跑的快，要不這會子哥哥也悠閑不下去了。”我忙改了話，回頭對果兒吐了吐舌頭。“小姐，那東西兇的狠，你就別說了。”果兒附和著說

“你看果兒到現在還后怕呢！都是哥哥的笛聲鬧得。”我埋怨的說道

“我乘舟隨風在這湖上飄零，并未靠岸，早知道我應邀你一同暢游秋晨殘荷，你也不會遇到驚嚇。”大哥深情的看著我

這眼神使我有些不知所措，直覺得心里慌慌的，我忙假笑道：“殘荷雖落寞靜雅，但還是比不上荷花盛開時清香麗影，等來年荷花盛開時，我陪哥哥一起蕩舟，可好？”

“有你在，哪里都好。”大哥說完這句，又吹起笛子，宛如眼前有一座山谷，蝴蝶狂舞，蘭花幽香。是幻覺，是夢？我看著他，突然覺得他不像我的大哥哥，像是我曾夢到的一個人，俊眉朗目懸膽鼻

玉面玄鬢桃花嘴，他的嘴角永遠有一抹翹起的壞笑，帶著種冷冷的疏離，可那眼神卻是深情萬千。

我閉目不看，腦子卻不停的回想那夢境，夢里的畫面閃閃而過，我留不下，也望不到。

“小姐到岸了。”果兒叫我。

睜開眼，大哥的舟早已飄遠，我上了岸，靈魂似乎脫離，漫無目的往前走，果兒緊緊跟著我，見我不對勁忙問：“七小姐，小姐你的錦鞋沾滿了泥土，回去換了再去請安吧。”我回過神忙說道：“你先去祖母那里打聽看看，是誰這個時候沒在祖母屋里？我回去換鞋。”

落葉沾在我那帶泥的木鞋底上，我沿著湖邊快步走回，眼卻望向湖中的木舟，大哥仍矗立在舟上，面朝著我的方向，不知道此時的他是否依舊一雙瞳人剪秋水，遠遠望去那墨藍色的袍子倒襯得他風格清靜儒雅。

轉身進了大娘的傲芳園，正要拐彎穿過，就見大娘設了案幾，擺著糕點，果籃，焚香膜拜，我心下想今兒不是什么節日，那大娘在拜誰？我站在松樹下疑惑著，大娘的陪嫁老丫鬟柳青端著茶水笑對著我從我面前經過，將茶水遞給大娘。

但見大娘接過，嘴里喃喃自語，把茶杯的水倒在院中，我走近柳青附耳問道：“這是在給誰燒香呢？”柳青拉著我的手，走到梅林后說道：“平日里就你愛聽故事，竟然不知道這奇事？”我忙笑道：“我也難免孤陋寡聞，好柳姨，你就告訴我吧。”她忙笑道：“看你猴急的，這事可是我親身經歷的，別人說與你，你或許不信，但我說的卻無半句假話，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我要是說給你的話，怕神仙怪罪。”我見她故能玄虛，忙說道：“好柳姨，你告訴我，我不會到處嚼舌根的，你說的我都信，這天底下的故事總是真的，真真假假不過是人心揣測。”

她笑道：“哪我有一事相求，你若答應，我就告訴你。”

我問道：“何事？柳姨說就是了。”

她說道：“眼看深秋已過，冬日里我的臉面常患凍瘡，你現在正學醫呢，可有法子根除？”

我笑道：“我師傅那里有新配的凍瘡霜，我明兒給你拿來，你每日涂抹一次，一個月后保柳姨的臉細膩如絲，到了冬天也不會犯。”

她見我許諾，便讓我坐在梅樹下的白玉石上，她娓娓道來：“當年大太太身懷六甲，從外面找了個姓黃的奶媽，誰知這奶媽和太太有緣似的很是親近，自從黃媽進了府，就一口認定太太懷的是男娃，還對太太打了保票。誰知太太生大少爺的那天竟是難產，府里人都急的要死，圍在院子里苦等著。正在這時，黃媽不緊不慢的走到門前，嘴里像是念著咒，忽然起了大風，有一只紫色大蝴蝶盤旋在她的肩頭，院里人看的目瞪口呆，風吹著門窗都開了，那蝴蝶飛進了屋里，竟然飛進了太太的口中，不一會，大少爺就出生了。”我聽到這里，忙打岔說道：“這大哥是蝴蝶變的，我早就知道了，這也不稀奇。”柳青忙說：“稀奇的在后邊，你聽我說，太太生下大少爺后，想到要謝謝奶媽黃媽，就派丫鬟去找她，誰知這黃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了蹤影，府里上下都翻遍了，都沒有黃媽的身影。于是，大太太又新招了個奶媽，這新奶媽被安排住在黃媽原住的那間屋里，收拾床鋪時，發現了一條金黃色的狐貍尾巴，嚇得直叫人。從那，大太太就認為是狐仙保佑，化為黃媽來送子，便每年這個時辰來給黃媽上香。”

“那狐仙真是心好，做了好事也不留名，不圖人間的香火貢品。”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