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心說
- yinpin0508
- 6231字
- 2013-06-03 12:32:29
黃志忠妻子去世三周年忌日。貝牧陪黃志忠來到省城公墓園為他妻子掃墓。二人將手中的鮮花放在黃妻墓碑前,佇立在了好一會兒。黃志忠才深情款款地說:“老婆,我又來看你了。”
然后三鞠躬。
貝牧也輕輕地說:“喬喬,我也來看你了。經常聽志忠說起你,他很想念你,我們都很想念你。你在另一個世界里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然后也三鞠躬。
黃志忠一面用白毛巾擦拭著妻子墓碑上的塵埃,一面對貝牧說:“這可是個好女人啊,當初要不是她陪我一起打天下,肯定不會有我我今天的成績?!?
貝牧也一邊幫著揀去飄落在墓碑座上的一些枯枝敗葉一邊說:“是啊,所以你一定要時刻銘記著她,不能忘記她對你的愛,你的情。人要懂得感恩,否則就與動物沒了區別?!?
黃志忠點頭,并繼續說:“我每次從廈門回來,都一定會來看她。跟她說說話,一起回憶過去,緬懷我們共同度過的時光,一起展望未來,分享我們事業發展的豐碩成果,分享我們女兒成長的喜悅與幸福?!?
貝牧也十分感慨:“是啊,太多的往事,只有和最親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真正的憶起,太多的悲歡離合,也只有和最親的人一起的時候,才懂得怎樣去感受?!?
黃志忠低下頭,無比痛惜地說:“唉,只可惜,她走得太早。”
貝牧安慰他:“逝者已矣,就當她長眠在這里與青山大地做伴吧。喬喬,你安息?!?
黃志忠也希望自己的老婆能得到安息:“安息吧,好老婆?!?
又是片刻沉默之后,貝牧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生命為什么不朽?就是因為有太多值我們去懷念的東西,比如那些逝去的時光,比如那些逝去的故人?!?
黃志忠也有同感:“對,時刻把他們銘刻在我們的心里?!?
貝牧思緒飄?。骸斑^去有我們太多回憶,比如我們總是感覺到每一天都是那么的不平凡,陽光五彩斑斕,日子詩情畫意,家庭和睦溫馨。就連那些小小的遺憾,至今想起來也都是那么生動、那么多彩,那么令人難以忘懷。”
黃志忠也陷入靈空的記憶里:“雖然這些都已過去,但深刻的印象卻永遠留在我們心底,揮之不去,難以忘記?!?
貝牧繼續沉湎在忘我的思緒里:“我們不能忘記。我們不能因為時光的飛逝、不能因為秋去冬來、不能因為殘了夏花、穿了秋水,就把他們忘記,我們一定要隨時隨地都要把他們記起?!?
黃志忠又及時走了回來:“對,隨時隨地把他們記起?!?
貝牧無聲地嘆息了一下:“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歷比較坎坷的緣故吧,我會經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周圍那些逝去的故人,有的是同事,有的是朋友、有的甚至是路人。但他們無論是因病痛、因安全、因意外等什么原因離開了我們,我都覺得有太多的難舍,甚至有時候感到他們仿佛依然生活在昨天的歲月里,從未走開?!?
黃志忠:“有時候經歷得太多,卻反而好像什么也未經歷。”
貝牧還在訴說內心的思念:“唉,說起來還真的讓人扼腕嘆息。你知道嗎?那些都很青春、只是略顯疲憊的亡靈,其實他們都是純樸善良的好人啊。有的是父母的好兒女,有的是妻子的好丈夫,有的是兒女的好母親。怎么就那樣早早的像花朵凋零,如落葉飄去?就匆匆地走過歲月的天空、永遠沐浴在灰色的霧雨之中了呢?”
黃志忠也十分不解,但更多的是無奈:“這就是脆弱無奈的生命,很短暫。這就是變幻莫測的人生,很兇險。到處都充滿了幸福與悲傷爭斗,到處都充滿了愛與恨的搏弈。還有就是生活的艱辛,工作的爭競,社會的壓力,其實讓我們每一個人,都過得不容易?!?
貝牧由此得出結論:“所以我們要熱愛生活,要珍惜生命。人的生命是何等的神奇,生命能創造一切,像夏花、像秋葉、像春風、像冬雪,隨季節絢麗,與日月爭奇。珍視生命就是對親人的摯愛,珍視生命就是對朋友的情誼。”
黃志忠亦贊許:“珍視生命還是對社會的責任。我們一定要時刻牢記生活賦予我們的美好與丑惡,關愛與無情。善待他人,善待自己。一定要關愛生命,不要總是憂郁,要面對磨難,積極向上,可是……”
黃志忠突然不語。
貝牧轉過頭來看著他:“可是什么,怎么不說?”
黃志忠:“可是我怎么覺得你總是那么感傷,那么憂郁,好像從來都不曾快樂過。”
貝牧眼眶突然潮濕起來:“有嗎?”
她連忙低頭去拾一片剛剛掉下來的落葉,以掩飾自己。
墓碑打掃干凈了。二人又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小道上,他們并肩走著,沉默良久,都不愿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最后還是貝牧又發出了嘆息:“一直為沒有與你夫人岳喬喬見過面而深感遺憾?!?
黃志忠:“如果她還在。我想,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她跟你的性格差不多,也是一個善良仁慈,多愁善感的好女人?!?
貝牧:“你說這么好的人,怎么就早早地離開我們了呢?”
黃志忠:“是啊,我也沒想到?!?
貝牧:“也許是生活給了她太多的苦難,也許是生命之重,讓她再也無法承受下去。”
黃志忠:“是啊,太多的也許,讓我一直都搞不清,她為何要早早地離我們而去?!?
貝牧:“你一定要時刻懷念她,其實有時懷念也是一種幸福?!?
黃志忠:“但這種幸福卻是那么的虛幻。”
貝牧:“虛幻總比失憶好。只有懷念,才不會遺忘,只有懷念,才懂得珍惜。人生可以盡狂歡,但千萬不要去忘記。記住別人,也是為了今后被別人記起,人生苦短,唯有記憶,才可以永恒致遠?!?
黃志忠:“也許這就是懷念的真諦吧。啊,想不到你對懷念的感觸是如此之深?!?
貝牧:“喬喬去世都三年了,今天才來看望她,實在是對不起啊?!?
黃志忠:“怎么能這樣說呢?你過去不是不知道嗎?唉,時間過得真快,當初我們一起創業的日子,過得特別艱難,很辛苦,可我不明白的是,那段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為什么后來她還會比過去更加憂郁,更加萎靡,以至還患上那樣的???”
貝牧:“也許是創業的日子讓她忘記了生活的艱辛,也許創業的日子讓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那些不安。更有可能的是,也許是你后來因工作繁忙,對她無暇顧及,忽略了她的感受,讓她感到更加的孤寂和憂慮……。”
黃志忠:“怎么會呢?她可是從來都沒對我抱怨過。其實她也知道,我是一個感情細膩、愛情專一的人?!?
貝牧側著頭看著他。
黃志忠:“怎么了?不像嗎?”
貝牧:“我是說,很少有你這種隨便表白自己感情的男人?!?
黃志忠笑了起來:“是嗎?我可是實話實說啊。”
貝牧也笑了起來。
黃志忠:“哦,我還差點忘了呢,關于你們竟標被取消資格的問題,說主要是因為你們公司最近財務上出了狀況,所以才被審查掉的。”
貝牧:“我知道了?!?
黃志忠:“哦,你已經知道了?”
貝牧點頭:“嗯”
黃志忠:“究竟是什么狀況?嚴不嚴重?”
貝牧:“怎么說呢,主要是在流動資金周轉上出了點問題。所以對方才質疑我們近幾年的收益以及相關資料的真實性。雖然我們也庚即去函澄清過,可對方卻執意不信,那我們也沒辦法,就只好放棄啰。正像你說的,誰叫我們是乙方呢?”
黃志忠:“就這樣算了?”
貝牧:“那還能怎樣?審掉就審掉唄,又不是沒被審掉過?!?
黃志忠:“還好你能這樣想。我還以為你會為這件事情耿耿于懷,很不開心呢。既然你能積極面對,那我也就放心了?!?
貝牧:“不必擔心我,這類事情很正常,經歷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不過還是很謝謝老同學的關心?!?
黃志忠:“資金上的問題解決了嗎?缺口大不大?需不需要我幫忙?要不我從我們公司給你調點過來應應急?”
貝牧:“暫時不用,志忠。我想這點事情我還可以解決了,等到了我確實自己解決不了的時候,再請求你的增援,好嗎?”
黃志忠:“好,那你一定不要客氣啊?!?
貝牧:“不會?!?
周末晚上于佳毅又回到了省城家中,他剛走進書房打開電腦。妻子劉珊就跟了進來。她靠在他的肩上:“老公,上次我給你說的事情考慮得如何了?”
于佳毅頭也不回地問:“什么事?”
劉珊不滿地推了他一下:“哼,就知道你從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是說要你陪我去韓國的那件事啊?!?
于佳毅這才停下來,并對她說:“不行,老婆,最近我們真的很忙,走不開。大家都在加班加點的上班,總不能我一個當領導的放下自己的工作不做,陪老婆去國外整容吧?”
劉珊生氣地說:“你忙你忙,一年四季從沒聽說過你有不忙的時候。既然這樣放心不下你的工作,那你干脆和你的工作去過日子算了,還回來干嘛?”
于佳毅趕忙哄她:“那怎么可以呢?老婆,理解一下,支持一下,啊?等我有空了再說,好不好?。”
劉珊賭氣地說:“不好,等你有空了,我都變成白發老太婆了。”
于佳毅打趣地說:“那不正好一起整嗎?”
劉珊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馬上又虎著臉,重重地哼了一聲。
于佳毅見她臉色有所緩和,這才認真地對她說:“你聽我說啊,老婆,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簡單,我不像你,普通老百姓一個,說走就走,說去哪就可以去哪。我是黨的干部,是國家公務員,我們外出是有組織、有紀律要求的,特別是出國出境,那要求更嚴。”
劉珊說:“我知道,你說的那是公費出差??晌覀冇植挥霉业腻X,爸爸媽媽都說了,錢他們出,多少都不在乎,只要我高興就行?!?
于佳毅:“但無論因公因私,公款還是私費,手續辦起來都十分復雜,太麻煩,而且也沒時間去辦。還是算了吧,?。俊?
劉珊:“我有時間,我去給你辦?!?
于佳毅:“那也不行,有些事情必須本人到場,親自去辦。再說了,現在這么忙,組織上肯定也不會同意我休假?!?
劉珊:“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行了?”
于佳毅:“嗯,可以這么說,或者至少現在不行。”
劉珊又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后大聲說:“你不陪我去,我自己一個人去?!?
轉身摔門而去。
于佳毅一怔,對著門一陣發呆,然后輕嘆一聲:“唉?!?
無奈地搖搖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財務困境還未解決,穿越公司在城網改造施工中又遇到了新的難題。一大早,工程部經理蔣英林就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向貝牧匯報。在聽完他的講述后,貝牧十分擔心地問:“這么說工地上已停工待料兩天了?”
蔣英林點頭說:“是啊,有什么辦法?材料供不上?!?
貝牧又問:“物資部有沒有與他們聯系?”
蔣英林回答說:“聯系過了,廠家說沒貨。但據我們了解,是因為廠家聽說原材料要漲價,所以現在故意不生產,待價格正式上去后,他們才生產,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跟著一塊漲價,不就發了么?”
貝牧十分氣憤:“哪有這樣的道理?簡直就是囤積居奇、待價而沽嘛,這是嚴重地擾亂市場秩序。你去叫莫經理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先了解了解具體情況,然后再想辦法?!?
蔣英林:“好?!?
轉身出去。
不一會,物資部經理莫小理敲門而進:“貝總你找我?”
貝牧:“嗯,聽說廠商拒絕供貨,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小理:“是這樣,原來我們招標時中標的幾家供貨商中有兩家,也就是華豐導線廠和固聯電桿廠,他們說現在各種原材料都漲了價,特別是鋼材、水泥等,原來的中標價他們已經做不出來,否則就要虧本,所以要求我們提高中標合同價,否則就不供貨。因為你這幾天出差,所以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但前兩天我給肖總匯報過,肖總的意思是說不管他,那是簽了合同的,不能隨便更改,如果他們不按合同價履行,我們就訴諸法律,追訴他們的違約責任。但要我們先催催,看看情況再說。”
貝牧:“好,我肖總支持的意見。但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去催,盡可能地想辦法去爭取他們早日供貨,現在工地上已經停工待料兩天了,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那造成的就不僅僅只是經濟上的損失,而是會遲延工期,帶來很不好的社會影響。所以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抓緊時間去落實好這件事情。當然,我也會去做工作,但有些話,還是你們去說的好?!?
莫小理點頭:“好,我明白。”
貝牧正在辦公室聚精會神地審閱文件時,肖杰突然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隨著門“呯”的一響,貝牧嚇了一跳,她驚訝地望著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
肖杰氣得直嚷嚷:“太氣人了,太氣人了?!?
貝牧這才定下神來問到:“什么事把我們肖總氣成這樣?”
肖杰告訴她:“我已經搞清楚了,我們在廈門的競標之所以被取消資格,原來是興業公司在作怪。他們為了排除異己,增加自己在工程競標中的勝算,居然這樣處心積慮地加害我們,寫匿名信到業主單位去舉報我們,說我們公司目前資金有多么多么的緊張,所有投標資料有多么多么的不可信等等,總之說得要多嚴重就有多嚴重,好像我們公司馬上就要倒閉破產了一樣。純粹的小人行為,不要臉到了極點,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難消我心頭的惡氣。”
貝牧不太相信:“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真是難以置信?!?
肖杰:“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又是那該死的蘇云禮?!?
貝牧反問到:“蘇云禮?怎么可能?”
肖杰:“怎么不可能?千真萬確,我已查清?!?
貝牧仍難以置信:“應該不會呀?平時遇到他,還總是那么客氣。再說我們穿越公司也一直對他不薄啊,他干嘛還要恩將仇報??!?
肖杰:“這種人,天生的偽君子,小人。實話跟你說吧,他這樣算計我們公司,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貝牧平靜地說:“我知道。”
肖杰反倒很奇怪:“知道?知道了還不信?不過還好,知道了也沒說我莽撞、沉不住氣?!?
貝牧理解地說:“你也是為了公司好,不過以后不要再那樣了?!?
肖杰又激憤起來:“不行,這次的事,我絕不輕饒?!?
貝牧卻息事寧人地說:“算了,肖總。得饒人處且饒人。”
肖杰十分不理解:“饒他?饒他也要有饒他的理由啊,總不能說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
貝牧卻說:“那有什么區別?算不算不都是一回事嗎?反正又無法挽回我們已經失去競標機會的既定局面。再說了,既然人家是以匿名信的形式舉報我們,那對方肯定也作好了不承認的準備。況且人家也說得沒錯,目前我們公司在資金上確實是存在問題,雖然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嚴重,但畢竟是存在,要怪也只能怪我們自己?!?
肖杰更加不快:“喂,我說貝總,你這人怎么總是這樣?人家那樣編排我們、侮辱我們,你也不生氣?”
貝牧耐心地對他解釋說:“生氣,怎么不生氣?而且我比你更生氣。但生氣又有何用?不理他們,并不表示就認同他們的做法是對的。但人,總是有犯錯誤的時候。就原諒他們吧,啊?就像我們做錯事情的時候,別人原諒我們一樣?!?
肖杰無可奈何:“你這個人啊,叫我怎么說你才好呢?總是這樣好壞不分,是非不辯,心慈手軟,再這樣繼續下去,公司早晚會葬送在你的手中。”
貝牧:“沒那么嚴重。我跟你說啊,肖杰。有的時候呢,我們總覺得別人是存心在傷害我們,但事實上這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我們也可以將其當作是對我們的磨練?!?
肖杰:“磨練?”
貝牧繼續對他說教:“對啊。磨練我們的意志,磨練我們的耐心,磨練我們的堅毅。一方面,我們不要因此而浪費寶貴的時間成天去想該怎樣對付他們,將大把的力氣花在這種不理智的事情上,這樣不值。因為人生本來就很有限,我們還有很多要做和該做的事情,我們要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做更加有意義的事情上,這樣我們才能活得更有價值,才能更加不會被傷害你的人所否定?!?
肖杰搖頭嘆息:“你,唉?!?
貝牧又說:“另一方面呢,我們也不要輕易地被別人的言語和行為所左右。我們必須隨時都要有一種寬恕一切的豁達心態。因為這種美好的心態可以引導我們去感受更多有益的、多彩的東西。所以我們的心中,不要老是想著一個或者更多的、對你正在造成的傷害,而是要更多地去想,也許對方曾經幫助過你或別人,所以如果有人得罪了你,你什么也不說,只要把他交給上天就好啦?!?
肖杰看著她,一言不發。
貝牧:“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荊棘叢生的時代,到處充滿了利刺與暗劍,只要我們竭力看清前進的方向,盡力拔除或繞開它們,免得自己受傷或者它們再去刺傷別人,不就盡到了我們做人的本份了嗎?”
肖杰:“但饒恕這種多次傷害過我們的小人,我很難做到?!?
貝牧:“是的,也許我們的人生并非總是公平,然而上帝卻永遠公正。你可以對自己說:我真的無法饒恕這個人,但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可以不理他,可以無視他的存在,因為無論他以后變成一個怎樣的人,都與你無關?;蛘?,你也可以把他交給正義去審判,那樣的話,你真的會感到更加輕松,更加無比的喜悅?!?
肖杰似懂非懂,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