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愣，道：“公子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當然是為了愚弄民眾，拉攏人心，來換取自己的統治。”

我搖了搖頭，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卻未看到其根源呢。”

“哦？”那女子道：“愿聽公子高論。”

我道：“你可曾想過，‘仁義’二字，為何能拉攏來人心？”

那女子又是一愣，道：“為何？”

我道：“只因那是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那女子眉頭微皺。

我道：“不錯，仁者，愛人也，義者，公正、合理，應心而行。一個充滿仁愛、每個人都可以公正合理，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人做事的社會，正是每一個人所追求的。那才上是這世間的光明與希望。”

“虛偽!”那女子一聲大喝。

“虛不虛偽，問問你自己的內心，曾幾何時，你是否也有那樣的理想。”我踏前一步，真視著那女子的雙眼道。

“我……”那女子身形一顫，在我目光的逼視之下，竟不由自主得向后退了一步，忽得大聲吼道：“有那樣的理想有能怎樣？生于淤泥之中，又怎么可能纖塵不染。”

我道：“就算所有的人都在做錯的事情，也并不代表你便可以理所應當的去跟隨，因為一時的人言，并不能左右真正錯與對，真正可以衡量對與錯的，唯有時間而已，唯有良心而已。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愈是具有力量，便愈應該秉持這樣的情操，隨波逐流，只會讓人類更快的走向毀滅而已。你放縱心中的貪嗔，才讓你愈陷愈深，終至這萬劫不復之境。”

“說的好聽，今日我便讓你看一看，這世界的真面目。”說著，忽得轉頭對廣場之中的那華衣婦人吼道：“你為何還不動手，難道你們不想要死而復生，不想要富貴榮華，不想要青春永駐，不想要權傾天下？”

那華衣婦人身形一陣劇顫，卻未再向前踏出一步。

我怒道：“住手吧，沒有用的，就算是他們，也無法破得這了三魂之陣。”

“哦，”那女子直直回過頭來，惡狠狠得向我道：“你也知道這三魂之陣的弱點？”

我向銀狐望了一眼，道：“聽你剛剛與它的對話，我便已依稀猜到，這三魂陣的力量之源，便是人們心中對與塵世，無比的牽掛，所化成的執念。蚩尤的牽掛，便是他的族人，這份守護的執念，讓他的靈魂可以超越時空，連接生生世世輪回之中自己，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所以這三魂之陣，也可以說是守護之陣。”

那女子道：“我倒真看走了眼，想不到，你這呆頭呆腦的貴公子，竟然能想到這些。”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道：“你單憑自己力量，沖不破這守護之陣，便想到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去消除她守護的理由，好讓這三魂陣自行瓦解，我講的，可有錯么？”

那女子道：“不錯，沒有了守護的理由，這陣法就處再強，也會失去動力。”

我道：“你卻錯了，我敢保證，你所用的方法，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效果。”

那女子道：“哦？為什么？”

我用手向場中那些黑袍人一指，道：“因為我堅信，她所守護的，一定是這世界的光明與希望。這些人，雖然對她極為重要，但絕對不是可以讓她退縮的理由。”

三魂陣中，那黑袍下的一雙眼睛，忽得亮了一亮。

那女子呵呵一聲冷笑，道：“就算是那樣又如何？你可知道，這些都曾經是她的至愛親人，她就算狠得下心，動得了手，又怎能不心旌神搖，只要她心念有絲毫的動搖，我便有機可乘。”

我心下一寒，道：“你已講得明白，這些既然全都是她的至愛親人，他們又怎會能向她動手？”

那女子道：“如果他們沒有死過，或許不會，但你可知道么，他們全都是墳墓中走出來的已死之人。”

“那……那又如何？”我雖然早看過那黑袍下恐怖景象，心中已有了些許的猜想，但聽那女子親口說了時，心口還是不禁狠狠的跳了一跳。

那女子道：“看看你眼前的這些人，曾經，在他們生時，個個錦衣玉食，風光無限，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擁有著絕對的支配權，一呼百應，尊貴無方。但隨著最后那口生氣的吐出，他們會突然發現，那所有的權力與榮耀，一瞬之間，便與他們已成隔世，他們這時，只是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中的，一個孤孤單單、平凡如此的靈魂，自己曾擁有的一切，都遙不可及，永遠無法再染指，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充滿恐懼的等待著，未知的輪回對他們的審判。”

說到這里，忽得轉回頭盯著我道：“這位公子，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你，有無數人向你張開臂膀，悉心的將你守護其中，又怎能知道那是怎樣的心境。你可知道那靈魂深處的戰栗，你可知道那仿如被世界拋棄的感覺？你可知道那無論你如何的呼喊悲嚎，都已不能再被這世界聽聞的感覺？在那種感覺面前，又有什么，是他們所無法舍棄的？”

望著她的目光，忽得我的心底，泛起一陣戰栗。那內中佛有熾焰燃燒的目光，是那般的具有感染力，讓我覺得她說的那一切，仿佛不是在講別人，而是在講自己遭遇一般。

“我真的像她說的那般，很幸福嗎？”同時，我的心底不禁自問。小菡、云天、雪、思煙，一瞬間全都浮上心頭，陡然，心底間，一縷陽光，透過重重的陰霾，直射進來，暖暖得將心底照得通透。“是啊，從某種角度來講，我原來竟是如此地幸福，擁有那么多的愛與友情，擁有那么多可以讓我安心的臂膀與懷抱。而自己卻因為一時的失意，一直在自憐自艾。就算我與小菡，最終不能朝朝暮暮，但見得這一番生死輪回，也應該明白，兩情長久時，又何必在意這一時或一世的相聚或離分。”

想到這里，我不由釋然一笑，多少日來的令我直不欲生的痛，頃刻間煙消云散，此時心境，便如三月春風，從未有過的自然與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