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幾處,在小牛的房間找到了廖良龍。
小牛在玩游戲,他的電腦正播放著懶洋洋的、要死不活的歌曲。除了廖良龍,還有沙皮、狼狗、包皮、金魚和鴨蛋,他們都聚集在小牛房間里,有的圍在電腦旁看小牛玩游戲,有的在小牛身后給指點開導,有的躺在小牛的床上玩手機,廖良龍則靠在小牛的窗戶,茫然地望著窗外。
“怎么你們聽的音樂總是要死不活、有氣無力,還口齒不清的???”我調侃說。
他們抬起頭來,沙皮回應我:“可不是,要的正是這種感覺?!?
“周杰倫的?”我問。
“NO!”沙皮搖了搖食指:“周杰倫是你們80后聽的。在我們90后面前,他已經OUT了!”
“OUT了嗎?我以為正是你們喜歡的風格呢?!蔽倚φf。
“我們聽網絡歌曲,聽許嵩和喬洋。”金魚說。
“許嵩和喬洋是誰?從來沒聽說過。”我說。
“那只能證明你們80后也OUT了?!苯痿~說。
“那些網絡歌曲多惡俗??!”我說。
“那就對了。別人都說我們90后很惡俗,其實我們真的很惡俗。”鴨蛋插話說。
我們一起哈哈大笑。
看到我來了,廖良龍懶懶走了出來,他抬頭望了寂暗的天空,然后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他掏出一枝煙,點上,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煙圈在燈光穿透的空氣中慢慢飄散,消失在夜晚的黑暗里。
“干嗎?”他問我。
我把父親給的那八百塊錢遞給他。
他拿著錢,轉過頭來問我:“這么多錢?誰的?怎么回事?”
“爸給你零花的?!蔽艺f。
他一把將錢撂到地上。我彎下腰去將錢撿起來,重新塞進他的手心里。
我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也許他心里的冰川其實已經稍有融化,但我知道他要面子,即使是在我面前,他也要裝得又冷又硬。
“該交寬帶費了咯!要不然網停了,你玩什么?!蔽艺f。
他抽著煙,默默地望著天花板。
“好啦,我回去上網了?!蔽遗呐牧瘟箭埖募绨颍叱鲩T。
我知道,沒有哪一個兒子會恨父親一輩子的,不管父親做了什么錯事。
更何況,這三來年父親一直在盡力彌補他給我們造成的傷害,——如果說有傷害的話。
我還沒走遠。聽到鴨蛋的聲音,他對廖良龍說:“我聽說前幾天有個女孩來過你們家嘞!你說會不會是她?”
“誰說的?”廖良龍不相信地問。
“我姐看到的。”鴨蛋說。
“不可能吧?她怎么會到我們家來找我?”廖良龍似乎不敢相信,追問道:“你姐看清楚了嗎?長什么樣的?不會是來找我哥的吧?”
“不知道??!我姐坐在公車上看到的,那個女孩站在你們家門口,沒有進屋。”鴨蛋說。
“不會啊,我問過我哥了,有沒有人來找過我,他說沒有?!绷瘟箭堈f。
“也許你哥不知道呢。她不是沒進你們家嗎?”
“那你干嗎猜是她?”
“猜唄!她要是不準備來找你,干嗎跟我們打聽你住在哪兒?!?
鴨蛋說完,廖良龍陷入沉默。只聽到沙皮、狼狗他們幾個在小牛房間里繼續的吱吱喳喳。
我停在那里,忘了回家。
有人來找廖良龍?而且是個女孩?那是誰?難道廖良龍交女朋友了?或者說,有了意中人了?
鴨蛋說,那個女孩在門口沒有進屋。我突然想起那天林雁在我們家門口徘徊,——不會是林雁吧?他們說的,是林雁?
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是林雁的,林雁和廖良龍,根本沒有認識的機會和可能。——他們怎么可能認識呢,廖良龍整天和這幫小子混在一起,不是酒吧就是網吧,而林雁,她和我在通訊公司工作,朝九晚五,聽說她家教很嚴,每天下班都是按時回家,從不在魚龍混雜的娛樂場所停留,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并且性格愛好各方面都完全不同的人,丘比特不可能把他們胡亂牽到一起吧。
我相信,能夠吸引林雁的男人,他應該是很優秀的男人,他應該擁有高大的身軀、帥氣的長相、穩重的性格、沉著應變的能力,工作上事業有成,生活上會對她體貼入微……
我想,只有那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林雁,所以,當我發現自己與那樣的男人有一段太長的距離時,我甚至不敢靠林雁太近。
我的思緒又回到現實,我回過頭,穿過黑暗的夜望向廖良龍,——我的弟弟,他仍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默默地抽著煙,那身影,看起來是那么的孤獨。
我的心突然有些疼痛。我知道,他的心里有一處傷,那一定很疼,只不過即使是對他的那幫兄弟,或者是我,他都從來不愿意透露一個字。他一直緊緊地關著心門,于是隔著門,我們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