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皮過來，給我打了一支煙。我擺了擺手，他自己點了吸一口。

“小小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沙皮說。

“廖良龍的也是。”我不無擔憂地說。

“他們這是怎么了啊！”沙皮憂慮地蹙著眉：“一個個的，狀況不斷。”

是啊，一個個的，狀況不斷。他們這是怎么了啊？

誰知道呢？

小牛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所有人都望過去。

小牛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下了免提：“喂？”

“鴨蛋找到了！”那邊帶著哭音，像是娘娘腔的聲音。

大家的心都咯登了一下，神情全部變得緊張起來。

“在哪里？”小牛吼起來。

“在鐵路這邊，渠道邊上！”娘娘腔哭著喊道。

大家的臉色全都變得刷白。然后，全都往鐵路那邊的渠道跑。

娘娘腔和包皮在那里。鴨蛋也在。

只不過，娘娘腔和包皮蹲在那里，而鴨蛋，他濕淋淋地躺在兩人腳邊。

原本瘦瘦的鴨蛋，現在已經很胖了。他灰色的T恤已經被他青腫的身體撐得圓圓的，他濕漉漉的頭發上夾雜著許多樹葉、黃草和各種小垃圾。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同時，很多人也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平時玩在一起的幾個小伙伴放慢了腳步，慢慢地朝鴨蛋走過去。

他們的腳步很輕，很輕，像是害怕驚醒熟睡的鴨蛋。

他們有的，緊咬著嘴唇；有的別過臉去，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眼淚；有的，一遍一遍地擦眼睛……

“天哪……”身后的一位家長，低低地嘆氣。

娘娘腔和包皮，全身也是濕巴巴的。是他們倆把鴨蛋撈上來的吧！娘娘腔噙著淚，一點一點，給鴨蛋摘去頭上的樹葉和垃圾。其余的伙伴也伸出手，清理鴨蛋的頭發……

身后有輕輕的啜泣聲。我回頭，看到紅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淚如雨下。

“濤他們，不會有事吧？”紅妹可憐巴巴地望著我，低聲地問。

“不會！”我使勁搖頭。

那么，龍呢？我的弟弟廖良龍呢？我想起，在不久之前，也是在渠道邊找到鴨蛋的母親。那時，廖良龍和鴨蛋蹲在我面前，背對著我。那時，鴨蛋的母親躺在地上，渾身濕淋淋的，濕漉漉的頭發水草一樣雜亂地纏繞在臉上、脖子上；一身碎花裙子包裹著青腫的身體，像是一掐就能掙出許多水來；腳上的布鞋只剩了一只，另一只不知道去向……

那時，鄰居對鴨蛋說：“鴨蛋，打電話叫你爸爸回來吧，這喪事還得他來辦哪！”

可是鴨蛋沒有搭腔，仍是一言不發地理著他母親的頭發。他的伙伴，一個個擔憂地蹲在旁邊，陪著他。

而現在，濕淋淋地躺在那里的人，不再是鴨蛋的母親，而是鴨蛋；陪在那濕淋淋尸體旁的人，也不再廖良龍，而是他曾經的伙伴和朋友……

不知道，如果廖良龍看到眼前這一幕情景，會是怎樣的感受啊？他一定，也會感到很傷痛吧！

我在心里默默地說，鴨蛋，走好吧，孩子，愿你在那個世界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