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峰站在大理國的皇宮里，臉上陰云密布，國王劈頭蓋臉地怒喝道：“祺峰，你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跑了一趟中原就迷失心智了嗎？居然想娶一個三品侍郎的女兒，你可是大理國的皇子！”

是呀，父皇說得對，他是大理國的皇子，雖然不是唯一的皇子，還有哥哥弟弟，但以他的身份是很難有一個單純的婚姻，更勿論跨國的聯姻。

他冷靜下來，自己這些年一直為了贏得父親的賞識和重用而四處奔波，勞心勞力，不能因一次感情用事而滿盤皆輸。

他沉靜而有磁性的聲音在宮殿里響起：“父皇息怒，祺峰只是一時意氣用事，今后絕不會再提。”

國王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放低聲調說道：“祺峰，父王有三子一女，你哥哥雖然年紀比你大，卻沒有你老成，行事也有些偏激，弟弟年幼，你妹妹我對她沒什么要求，為父本來很器重你，你怎么也開始沖動行事，居然跟我提這種要求！”

他誠懇地道歉：“父王，祺峰這個請求確實欠考慮了，從今往后，凡事都會以父王和大理國為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隱隱作痛，又覺得自己很傻，肖夕曾經直截了當地說她要去選二皇子妃了，自己居然還在這里為了她和父王力爭。

國王的怒氣漸消，讓段祺峰回府去，在大理國，每個成年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府院，他沒有乘轎，而是默默地一步步走回去，他的謀士管毅夫如果知道了今天他和父皇的談話，也必然對他氣急敗壞，失望至極吧。

他苦笑了一下，中原之行，本是大理國受中原皇帝的邀約，派使者管大人去參加皇太后的壽宴，管大人悄悄帶上他，為但是讓他借此了解中原朝廷，知形勢師夷長，沒想到他卻陷入了一份不該有的感情。

而中原的皇宮，此時分外熱鬧：二皇子的選妃，宮里打掃一新，布置了鮮花，陣勢不遜色于去年選太子妃。

肖夕也走向選妃的女孩子被安頓的御花園，她有些尷尬，在叛逆期的年紀，媽媽有時教育她，她卻常常不以為然，媽媽便斥道：“你這丫頭怎么臉皮和南京城墻一樣厚。”她覺得自己的臉皮也確實夠厚的，三番兩次地拒絕趙潯說不愿來選妃居然還是來了。

一個男子從長廊的另一側走過來，站在他面前，微笑著看著她，是秦黍。

看到熟人，她放松了一點：“秦將軍。”

“你來了就好，我剛剛一直在想，你要是不來，二皇子會不會取消今天的選妃，這可要得罪不少重臣呀。”

肖夕苦笑一下，“將軍說笑了，二皇子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其實不了解，不過我覺得他是個聰明人，還不至于立像我這樣出身的女子做正妃。”猶記得，在文薈閣時，趙潯曾說想立她為側妃。

秦黍笑著說：“肖小姐，還記得在太和寺那天，你說，在幼時養病的地方，有個國家，那里沒有貴族也沒有奴隸，人們是平等的，你今天怎么又談起門戶了？”

肖夕有些驚訝，他居然還記得她的話，她微微一笑，從他身邊走過，心情好了一些，若是今天能在這兒認識一些朋友就好了。

她沿著寬闊的長廊走向那群美麗朝氣的女孩子們，跟她們微笑著打招呼，大家也看到了她，一身潔白的衣裙，邊緣處繡上藏青色的花朵，精巧的發髻上只有一個白玉簪子，她干凈而清美，仿佛飾物在她身上倒顯得多余。

一位有些矮小的女孩子向她走過來，問到“你是誰呀？”她的臉圓圓的，眼神明亮，肖夕覺得甚是可愛：“你好，我叫肖夕，是中書侍郎肖凡德的女兒，請問你怎么稱呼？”

“我姓嚴，叫筱天。”她笑著說，一身橘色的衣裙，十分明艷。

肖夕有些喜歡這個小姑娘，“筱天，很高興認識你。”

這時，又有一位姑娘向她倆走過來，她穿著大紅的衣裙，上面有精美華麗的刺繡，配著黑色絲綢緞帶，兩旁跟著兩位侍女，更加顯得她雍容典雅，她經過她們，優雅地向她們點頭問好，卻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向長廊的另一頭走去，舉手投足間彰顯了她優越的氣場。

肖夕也笑著向她點頭回應，待她走遠，便輕輕地問筱天，“請問剛剛那個女孩是衛詩悅還是柯婧？”

筱天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驚訝地問：“肖夕姐姐，你怎么猜到？她是衛詩悅，衛皇后弟弟的女兒，她這會應該是去看皇后的吧”

肖夕笑著回道，“我也是隨便猜的。”

她走向花園中的她們，此時，八、九位姑娘都聚在御花園的漢白玉亭臺，她們中很多人是第一次進宮，有些興奮，正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其中有幾位上下打量了一下肖夕，眼里有幾分敵意，肖夕避開她們的眼神，觀看著御花園的景色。

她在宮里也不敢到處亂走，一方面是對王嵬的暗殺心有余悸，另一方面也是怕張揚，多半時候，她都是把自己限制在椒華殿。

這個御花園是皇宮最大的花園，她之前也未來過，這里的花草種類繁多，千姿百態，她心里暗想，改天一定要畫下來。

這時，她看到花園的一處獨自站著一個姑娘，穿著深藍色的衣裙，不免覺得有些奇怪，筱天過來說：“姐姐，她就是你剛剛說的柯婧，我感覺她好像一整天都不在狀態。”

肖夕牽起她的手，“我們去陪她說說話吧。”

她們來到柯婧身邊，柯婧側過身看著她倆，眼圈竟有些紅，肖夕溫言道：“你是柯小姐，對嗎？我叫肖夕，你怎么不去亭子里吃些點心、水果，深秋的太陽曬久了也不舒服呀。”

柯婧看著她，冷漠地說：“肖夕嗎？我知道你，那次你可是在太后的壽宴上出盡風頭。你應該知道我們都是來選妃的，本來就不是朋友，又何必假意關心呢？”

肖夕笑著說：“柯小姐，我倒感覺不到你是有心來選妃的，你是鎮軍大將軍的女兒，以你殷實的家境，為何挑了這么普通的一身衣裙？亭中的姑娘們眼里有期待與興奮，而我感覺不到你有與她們相似的期待。”

柯婧驚訝地看著她，這個姑娘居然這么短的時間就分析出她并無意選妃，“肖小姐，今天所有的姑娘，基本都是精心打扮，除了我，唯獨你是未施粉黛，那是不是也該解釋成，你也無心選妃？”

肖夕怔住，沒有回答，筱天聽著她們兩個的對話，一頭霧水，“為什么無心選妃？你們不喜歡二皇子嗎？我很喜歡他，你們要喜歡就承認吧。”

肖夕笑出來，忍不住抬起胳膊摟住她的脖子，“筱天，你才多大，就一口一個喜歡，你知道什么是喜歡？”一個小小的動作，仿佛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盛宇又回來了。

這突然地一摟讓筱天有些意外，她不好意思地說：“我見過二皇子幾次，在宮里的宴會上，每次見到他我都臉紅心跳，他好英俊……”

肖夕溫柔地看著她：“好吧，這就叫喜歡了吧。”

柯婧冷不丁地問道：“那你呢？你喜歡二皇子嗎？”

肖夕放下胳膊，有些不自然地說：“我覺得了解了之后才能說喜歡，我并不算了解他，也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柯婧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她，秦黍遠遠地看著肖夕，她一直都是郁郁寡歡，從未見她有過今天這一面，居然和剛見面的女孩像男人間勾肩搭背，原來她也有爽朗的一面。

伊總管領著太后、皇后和二皇子來到了御花園，趙潯看到肖夕的時候，眼眸中掠過驚喜。眾位姑娘，被伊總管安排著一排排地向太后和皇后行李，趙潯站在一旁，眼神禁不住停留在肖夕身上，太后幾天前告訴他，夕兒會來選妃，他還無法完全相信。

對于二皇子妃一位，衛皇后本來認為衛詩悅勝券在握，雖然趙潯有意肖侍郎的女兒的傳聞她也有聽說，但認為他至多立她做側妃，可此刻趙潯的眼神毫無忌憚地落在肖夕身上，幾乎看都未看衛詩悅，她這個侄女，亭亭玉立，才藝出眾，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中書侍郎的女兒嗎？

衛皇后親切地向眾位姑娘說：“二皇子的正妃，必是系出名門，才貌雙全的女子，伊總管，安排各位佳人展示一下才藝吧。”

小姐們便輪流展示了才藝，有寫得一手好字的，有當場便就這花園的景色即興作詩的，衛詩悅的琴藝非凡，一首曲子時而激揚時而溫婉，肖夕也嘆為觀止，最讓她吃驚的是，柯婧居然表演的是舞劍，她的劍舞得柔美中透著帥氣，只是與她清秀的面容格格不入的是她冰冷的表情，她們這些女孩的年紀都相仿，然而柯婧卻顯得更堅定成熟，果然是將門虎女呀，肖夕暗想。

輪到嚴筱天了，她支支吾吾地說：“太后，皇后，琴棋書畫我都不精通，我就是比較會刺繡……刺繡要很長時間……我可以用拿以前的刺繡給太后、皇后看……”

太后笑著看著她，這個女孩子年齡大約十三四歲，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單純孩子，嚴晏也為免心急了些。

她溫言道：“沒關系，晚些哀家派人去找嚴巡撫取些你以往的刺繡，相信你的刺繡一定很漂亮。”

嚴筱天這才不擔心了，慢慢地退下，太后又看向肖夕，笑著問到：“夕兒，你要表演什么？”

肖夕顧著欣賞佳麗們的才藝表演，沒想到這么快就輪到她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覺得御花園很美，希望能在這里作畫。”

她努力用較快的速度畫了一幅畫，不是用傳統的水墨畫的寫實作風，而是像油畫的風格，注重色調與意境，明媚的陽光下，姹紫嫣紅的御花園，是她所向往的彩色的人生。

太后從未看過這樣的畫，有些意外，這別具一格的畫作整體看起來，倒讓人有一種淡淡的溫暖與喜悅。

趙潯也定定看著這畫作，肖夕淡漠的外表下，有著如畫中這般七彩的心嗎？他覺得她有太多值得他去發現的地方，他愿意為了她而等待，等待她打開心扉的時候。

衛皇后只是掃了一眼那幅畫，五彩斑斕，不知所云，在她心里，這和詩悅的琴藝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