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覺得自己并不是很喜歡醫院這個地方，就算是布置得再精致睜開眼看見的還是蒼白的屋頂。

頭上傳來的刺痛似乎是在提醒他應該保持清醒，若言知道接下來大家都在等著她表態，可事實上無論自己說什么在兩邊的世界里都無濟于事，想聽自己說的不過是一些可以讓他們自己內心得到寬恕的話。

大家都是這樣的，表面上要表現的很是抱歉，可是內心并不是一兩句話就會被打動的，這樣的情景若言生活了十八年，在莫文峰那里早就了解到了，然后嫁給了洛梓翼，在并不多的接觸中慢慢的知道，洛梓翼還是不同的，他不屑于像莫文峰一樣，所以就算是說謊也懶得說到圓滿。

就好像有些話，說的時候他不會說不會說討厭，只會說不喜歡，什么事情都會給別人留下想象的空間，然后站在高處看著你隨著自己的想法一步步淪陷。

這就是她愛上的男人們，于是若言也學會了欺騙，只是不想服從于人類的卑鄙，若言開始變得心狠，她騙了最不該被欺騙的自己，看到的可以假裝沒有看到，知道的轉身就可以忘掉，可以不思考的就不去思考。這樣活得比較輕松，無論是對于自己，還是自己愛著的人。

只是這樣的謊言總會有被揭穿的一天，直到這一天為止，若言心里都只有幸福兩個字，即便心知肚明，不是所有的字都是金子做的，可是就算是紙糊的幸福兩個字，也是幸福。

在這里要不要把自己打醒，若言還是在猶豫，或許，說不準，這樣的詞語總是浮在腦海里，十八歲的孩子，正是做夢的時候，可是十八歲的孩子是不是有那個能力受得起夢醒時的失落，若言不知道，所以，再一次的，想要看看，想要知道，這條路走到最后的話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洛梓翼在醫院守了若言一晚上，等到第二天醫生說若言快要醒來的時候終于是忍不住離開了醫院，還是穿著沾著血的西服直接就去了拓海，推門進到包間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司徒玉，轉身坐下來拿過酒瓶子，雙手有些顫抖，好不容易倒上了一杯酒卻發現完全沒有了喝的興趣，整個人顯得有些緊張，雙手加疊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幫自己找回一點體溫。

司徒玉倒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洛梓翼，只是有些不習慣，按下服務器叫了一杯果汁，放下酒杯慢慢的欣賞洛梓翼的變化：“來了就說說吧，怎么了？”

洛梓翼有些惱怒司徒玉的語調，只是這時候只是喉結動了動，眼睛里一點銳利都沒有，倒是多了些迷茫與驚慌。

“說不說是你的事情，但是你這氣場可是哥哥受不了的，要不你就出去唄，今天開的酒是昨天客戶送的極品，我需要氛圍。”

司徒玉的話說完足足十分鐘洛梓翼依舊是坐在那里，連眨眼都不曾，最終還是司徒玉看不下去了，一腳踢翻了面前的垃圾桶：“你煩不煩人，讓你出去怎么就像是沒聽著一樣，想干什么啊你，到底能不能說話。”

有些發干的嘴唇終于動了動，洛梓翼抬頭看向司徒玉：“哥，我好像犯錯誤了，若言都知道了。”

司徒玉這才坐下來，一只手松了松衣領：“你不是說過早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了嗎，是嫌這一天來得早了？在我看來時間剛剛好，現在就算不用莫若言你也已經利用著女婿的身份拿到了所有可以拿到的，飛鷹集團早就是一個空架子了，你不是早就計劃好了嗎，現在說這些干什么？”

洛梓翼潔白的雙手敷在臉上：“我是這樣想的，可是若言住院了，昨天那個瘋女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到家里......”

“行了，廢話別說了，我提醒你幾件事情，第一，你原本的計劃里莫若言就是要受傷的，身傷要好過心傷，第二，莫若言是誰，你要為了她傷神，第三，找準了哪里是你的家，幾個月以來那里不過是你為了養個女人偶爾和自己的合法妻子偷情的地方。”

洛梓翼聽一句心就下沉一下，張著嘴看了司徒玉好半晌，慢慢的劃開一道苦澀的笑：“哥，我姐姐要是還活著的話是不是也會這樣說？”

司徒玉瞬間僵硬，眼中流露出的是化不開的哀傷：“啊，或許吧，你姐姐的話，早就會指責你了，不會等到這么晚?！?

“哥，我姐姐已經不在了，你，我姐姐說過她后悔了的，她知道你也后悔，只是，哥，我姐姐她的死，與你無關，你是知道的吧？”

司徒玉笑：“嗯，她只是想要幸福，所以，選擇了可以幸福的道路，僅此而已?！?

若言再次睜眼的時候早就已經是下午，莫文峰在，尹靜琳也在，還有坐在一旁看不清表情帶著點酒氣的洛梓翼。

若言不說話，她在等，等著聽一個解釋然后做出選擇，就是這樣而已。

莫文峰看見若言睜開眼睛急忙的握住了她的手：“女兒，是爸爸啊，你怎么樣了，好些了嗎？我已經說過你媽媽了，她也是有些著急了而已，你不要怪她。”

洛梓翼有些遲疑也走到床前，想要伸手觸摸若言，可到底還是垂了下來：“有沒有事情應該去問醫生，怪不怪你的妻子應該去問律師，莫總裁。”

“莫總裁，您的妻子應該去神經科看看，我的妻子現在需要靜養，還是請您先出去吧?！?

一個眼神就有在一旁的保安把兩個人趕了出去，屋子里一下變得安靜，洛梓翼低頭看向面色有些蒼白的若言，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心地對著自己笑，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反倒是讓洛梓翼有些心慌：“若言，剛剛醒，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讓他們買了鮑魚粥，養身子最好了?！?

“不用了，我現在不餓，等會兒再吃吧?！比粞缘纳ぷ佑悬c沙啞，語氣也是不冷不淡，洛梓翼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粥，一時間就連下一個動作應該是什么都開始猶豫。

或許是安靜的時間太久了，若言嗓子癢癢的，想要起身喝水，洛梓翼的速度更快，只是手有些發抖水灑了若言一身，接著兩個人有手忙腳亂的擦水，整個過程竟是一句話都沒有，洛梓翼手中拿著紙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搬著凳子靠近若言坐下：“對不起?！?

“沒關系的，水不熱，沒灑多少?！?

洛梓翼抬頭：“不是這個，收購飛鷹集團的事情，沒有事先跟你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這么做的。”

若言有些恍惚：“不是你的錯，商業上的事情也沒有跟我說的必要，說了我也不懂不是嗎，戰場上無父子，我父親經營公司的方式有問題才會這樣，與你無關，與其將公司賣給別人倒不如賣給你，你這樣有才能，飛鷹公司的未來一定會很好，你放心，我不會幫我爸爸求情的，真的。”

“若言，你不怪我嗎？”

“說不上怪你，只是心里還是會有些不舒服，我母親去世得早，爸爸雖然現在是這樣子，但是之前不是的，以前為了讓我有更好的生活拼命的賺錢，飛鷹公司那時候是最輝煌的，所以，每次即便是再晚我都會等爸爸回家，為了公司，他真的付出了很多，讓我嫁給你，也是以為會在事業上有幫助吧，可是現在他是真的什么都失去了，爸爸會很傷心的，別人怕是都沒有辦法體會他的難過?！?

“若言，我雖然收購飛鷹，但是還是會給你爸爸留一個合適的職位的，所以你放心養病?！?

“不用了，將我爸爸留下你辦事也不會方便，就先以前一樣就好，不要顧及我，我沒事的，并且我也不想因為你收購了我爸爸的公司還給他留一條活路而跟你說謝謝?！?

洛梓翼倒是沒有料到若言會說出這樣的話，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才意識到自己錯在什么地方一樣急忙解釋：“若言，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沒有想要讓你感謝我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是夫妻，有些事情應該講感情。”

“梓翼，可以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所以不用向我解釋什么，真的不用了，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所以，不用解釋什么了，尹靜琳說的一句話是對的，他說我是個可憐的女人，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認，因為我以為我還是很幸福的?！?

“可是梓翼，現在我知道了，在遇到你之后你很成功的把我變成了可憐的女人，我放下了我的自尊心，放下了我的堅強，放下了我的責任，把所有都寄托在你身上，可是到最后發現我所追求的幸福，只是單方面的強人所難?！?

“你給了我那么多期待，那么多回憶，那么多歡笑的，我所深愛的男人，洛梓翼，你，你所做的什么對我莫若言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不得不知道，我的丈夫，我深愛的男人，會陪我走一生的男人，他心里愛著的根本就不是我?！?

“若言......”

“或許我應該說對不起，你是個善良的男人，因為我的愛讓你有了責任，所以你放棄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娶了我，是不是？我很榮幸的告訴你，我曾經很幸福，可是我現在很不幸。我的愛人，為了我放棄了他的愛人，那么我是什么，我就是頂著你正妻頭銜的情人，在愛情里面的不到愛情的可悲的第三者，洛梓翼，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

若言蒼白的臉上早就已經全是淚水，可依舊是真摯的看著洛梓翼的眼睛，倒是后者根本沒有辦法直視。

洛梓翼的腦中混亂一團，在若言說這些話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若言知道了什么程度，現在聽完這些話心中倒是有些慶幸，若言只是知道了自己喜歡靜怡而已，這樣的話或許還設有挽回的余地，可是心中更是羞愧，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不只是這些，如果若言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的話，怕是比現在更受傷吧。

看著這樣的若言洛梓翼有些心疼，怕也就是這個時候洛梓翼第一次意識到莫若言這個人，這個女生，對于他來說好像早就已經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看著床上的女子淚流滿面，心中實在是煎熬的很，走上前去一把抱住若言：“對不起，若言，對不起，你很好，是我的錯，真的是我的錯，不是你的問題，我確實喜歡靜怡，但是不是你想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你要記住我是愛你的，我是真的愛你的，是真的，所以不要想了，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若言哭得很安靜，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很貪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哪怕這個懷抱里彌漫的香水味道不是她喜歡的，洛梓翼抱得很緊，若言覺得只有這個時候才會安心，只有這樣才會證明自己當時的選擇不是錯的，懷抱越是溫暖若言就越想抓緊，終于還是伸出手抱住了洛梓翼：“梓翼，我不能放手了，現在即便是你不愛我，我也不能放手了，即便你喜歡的是別人，我也是你的唯一的妻子，你知道嗎，所以，我不會放手的?！?

洛梓翼聞言身體微微一震：“啊，你不用放手，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若言早就哭累了，仿佛就是為了等這一句話，聽完了就在洛梓翼懷里睡著了。只是現在的洛梓翼即便心中很是高興可就是怎么都笑不出來了，唯一的妻子嗎？

仔細的調節著自己的心跳，原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一句我做錯了就可以解決的，單單只是面對眼前的女孩子洛梓翼就好似失去靈魂，可是懷中樓著若言的時候，他并沒有忘記在成長的歲月中時刻跟在他身后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子，女人的愛是全部，可是他卻沒有辦法舍棄任何一份他所深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