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靜寂無聲。

空蕩的石室里，只有那卑微的呼吸。他已經覺醒，灰色的屋頂，只有一些突兀的石頭，嶙峋密布。看得清的也許只有那么多了，還有什么？隱藏在那些石頭后面，未曾露面。

就這樣靜靜的躺著，讓回憶的閥門悄悄在心里開啟，波濤洶涌，順著水流急勢而下，沖入腦海。

如果，沒有那一場災禍，如果，我還是曾經那個懵懂的孩子，是否還如今日一般痛苦？他的心里猛的刺痛，所有的這一切已成定局，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已無法挽回，何況我一介草莽…………

“吱呀”細弱的響聲，從外面傳了進來，同時，有一股熱流也瞬間逼近。

“小凡，起來吃點東西吧！這是幽姨給你做的，來嘗嘗看”女子慰藉的聲音越發是他難過傷心，曾幾何時，母親也曾這樣照顧過他吧！你是否會回味那時的甜蜜和溫馨？

張小凡勉強坐起身子，看到面前的女子，依舊是黑紗拂面，隱隱透著一種煞氣，卻又那樣的楚楚可憐。世間難道還有這樣憂傷的人嗎？也許，不只是我才會有所傷心難過，這樣神秘的人，魔教的護教圣使也有難過傷心的時候吧！

黑色面紗里的容顏，那雙憂傷的眼睛，眼眶里仿佛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將她幻化成黑夜里神秘的花朵，含著欲滴的露珠。

“幽姨，鬼帝前輩呢？”張小凡輕聲問訊。

“他正和宗主在前堂”幽姬用勺子攪動著端在手里的粥，低頭說著。

“有沒有能夠治好碧瑤的辦法？”張小凡又或是曾經的鬼厲，提到碧瑤他也會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連說話的聲音都好似在哽咽。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鬼帝說碧瑤三魂七魄被禁錮在合歡鈴之內，要想使得她的魂魄重獲自由，必須找到還魂珠，唉……”幽姬的話音里帶著一絲失望，又或是無奈。

“還魂珠，可是，那只是傳說，沒有人見過，到何處去才能找得到呢？”張小凡似是在問自己又好似是在問幽姬。

“我也不知道，也許誰也沒見過，可能這所謂的還魂珠就是一個謊言，任那些可憐的人兒以此來慰藉心靈吧！”

張小凡慢慢的起身，從石床上下來，往門口走去，幽姬一直低著頭不知在尋思什么，連張小凡這么大的舉動都沒發覺，只聽吱呀一聲響，她才從自己的思潮里醒來，往門口看去，隨即起身趕緊追了上去。

前堂內，鬼帝和鬼王面對面坐在石桌兩旁，正在討論還魂珠之說，見張小凡踉蹌走來，兩人同時起身，往他身上看去，緊跟在后面的幽姬便停住腳步，從后面注視著他慢慢的向鬼王那里走去。

“來，坐吧！”鬼王對鬼帝這般說道。

“坐，一起坐吧！你也坐下”鬼帝看著張小凡說道。

“你們…你們想出辦法了嗎？”張小凡聲音有些顫抖，明顯是氣力不足。

鬼王看了看張小凡，說道：“你出來干什么？你身上的余毒未清，恐對你是有害無益，你去休息吧！我們會處理好的”。

“我…我…我……”張小凡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轉頭看向鬼帝，希望鬼帝能夠打個圓場。鬼帝自然明白張小凡的心思，笑了笑對鬼王說：“宗主莫生氣，我看他修行深遠，只是心事過于繁重導致精氣不足才會是桉樹之毒有機可趁，我想此時已無甚大礙了”。

張小凡微微笑了笑，看向鬼王，鬼王不再說話。

寬大的前堂內，正堂上是魔教香案和兩尊神像，供奉的正是被魔教眾人尊為天神的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幽明圣母雕刻的栩栩如生，面相慈祥而和藹，而天煞明王面目猙獰，嘴角流著血，和滴血洞內的兩尊神像一模一樣，香案上點燃的檀香煙霧輕慢，悠悠漂浮在神像的前面。

張小凡在一張石椅上靠近鬼帝坐下，低著頭沒有說話。

“先生，你剛才已經看過小女了，不知小女是否……”鬼王滿臉虔誠的看著正在深思的鬼帝問道。

“宗主莫急，若說令愛是否有解救之法，那自然是有的，可是，合歡鈴乃上古神器，它已啟動了陰陽鎖，若要解開此陣法只能有還魂釋魄之功的還魂珠了，只是……”鬼帝神色憂慮，輕輕搖了搖頭。

“前輩，這還魂珠乃是傳說，這世上跟本就沒人見過，奈何尋找？”張小凡不禁插話。

“見我倒是見過，不過那是千年前的事了，如今，時過境遷，故人都已離去，想來要是找到它卻有難度”

“你見過？”鬼王和張小凡同一時間開口說道。

“不錯，老夫千年前跟隨師父師娘在西方沼澤之地修道，當年，師父從無名深山之內找到過這顆珠子，后來哪里發生了一些意外，這顆珠子也就不知所蹤了”鬼帝想起往事，老人滄桑的臉上頓時萌生一股悲傷之色。

靜靜的夜，清風過處，大片的森林嘩嘩如波濤，充斥著神秘的南蠻圣地，張小凡站在蠻荒圣殿高聳的瞭望臺上，看著眼前墨色的神秘天空，眼角慢慢的有淚珠悄悄滑落。

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結局，就像是鑰匙在手邊，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眼前就如睡著了的碧瑤，不停地哽咽，不知道自己是在贖罪還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他本來就是平凡的人，為什么會走上這么一條充滿坎坷的道路，上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黑色的長袍在風里咧咧作響，耳邊劃過去的聲音就像是女子的哭泣一般讓人心疼。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我也是受害者，為什么就沒人同情我？

他又想到了曾經在河陽城酒店內陪同自己喝了一夜酒的獸神，他安靜的臉上只有對世間蒼生的憎恨和厭惡，為了自己心愛的那個女子，他不惜毀掉世間萬物，可惜的是他的目的并未如愿，然而最后即將消失的他還是開心的笑了，如果說沒有人造他出來，那么他的命運還會如此嗎？

他帶著幾分痛楚，幾分倦容的神色還在自己的腦海涌現，或許，此刻的自己和他是一樣的吧！

“你后悔了嗎？”一個深沉的聲音在心底問詢。

“我會后悔嗎？我后悔會有用嗎？我還有權利去后悔嗎？”張小凡暗自問著。

左手上熟悉的冰涼的感覺滲透到骨髓里，壓抑著內心瘋狂的怒火，耳邊好像又響起了神秘的佛家梵唱，莊嚴肅穆，正一點點的融化著內心的邪念，他猩紅的眼眶也慢慢的恢復到原狀。

“你在想什么？為什么會有那么重的戾氣？”鬼王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紫色的道袍，蒼白的發絲順風飄向耳后。

“沒想什么，有線索了嗎？”張小凡盡量壓低聲音，生怕傷害到這位慈祥的父親。

鬼王搖了搖頭。

兩個人就那么站在蠻荒圣殿上，頭頂一輪彎月灑下淡淡的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托的好長好長。

夜涼如水，光影昏黃迷離，人間樂土，有太多的悲傷。

沉悶的簫聲在安靜的夜里響起，帶著多少數不清的傷心呢？他不明白，他更不明白，只是，為人父所能夠做的就是疼愛自己的女兒，如今，他也只能隔著那道界限，對月寄相思。張小凡此時的心情要比鬼王復雜千百倍，他不知道面對碧瑤還剩下什么？

十年浮沉如夢，月下相思淚，丟盡紅顏！

莫問情歸處，生死同，奈何人間無處不蒼茫，種錯了情根。

陸雪琪，時間如梭，從此，望月臺上又有了她孤單的身影，不是我不知道，只是我舍不得你。任憑世事變遷，盡管你我殊途，奈何我舍不得你？

三個字早早的將以后的事情定格，我努力了，可是，我做不到。

相遇若已無期，那就等到天荒地老，我也在所不惜。不是所有的眼神都充滿希望，也不是所有的幫助都可以深深的烙在心里。

她看到了結果，卻猜不透過程。每一次回眸，等待的也只是你一個溫暖的眼神而已，其他的，別無所求。

青云山，小竹峰

陸雪琪回來差不多一月有余，除了練劍，她大半的時間都是一個人站在望月臺上呆呆的站著，不說話，就那樣默默的站著。

望月臺上似乎都有了淚痕，那是愛情。天琊神劍也寂寂的靠在石壁上，不再有以往的光芒，那是一種落寞，一種被人丟棄后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