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看著幾步之外的孫楧，思考著他會不會成為高歌口中的那種“知己”。

“該死！”“路人甲”挑挑眉，在心中咒罵一聲，有些閃爍的目光忽明忽暗，他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有些咬牙切齒。

這番“知己論”已然觸及到“路人甲”塵封已久的記憶禁地，讓他于猝然間憶起已故的高歌。“路人甲”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便將赤紅的眸子從孫楧的臉龐上抽離。他背過身軀，捏緊了雙拳，嘗試著用最大的努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路人甲”在心中不斷的提醒自己：那條路是高歌自己的選擇，無關特種部隊，無關任何人。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滾而落，可“路人甲”的心緒依舊躁動，依舊不得平和。他始終不能忘記：高歌就那樣軟綿綿的、無力的倒在他懷里，一把A5匕首深深的刺入她的心窩。那把小巧的閃著銀光的Ａ５，和著赤色的血液在月光的映襯下閃耀著妖艷的美。而高歌的朱唇由紅漸白，眸光由深邃而漸空洞，她失神的盯著來時的方向，直至右手無力的垂在身側也沒能閉上雙眼。

那時的“路人甲”始終不能夠理解：為何即使胸口的鮮血如泉噴涌，即使高歌已知自己生還無望，但她卻依舊笑的釋懷，笑的燦爛。那時高歌的眼淚由笑容滿滿的雙眸深處溢出，淚水順著臉頰一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她靠在他懷里無力卻璀璨的笑著，目光即溫暖又迷離。

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目光仍緊緊的鎖住來人的方向，頑固而執迷。她的嘴角溢出鮮紅妖艷如曼陀羅般的血液，卻仍舊堅持著斷斷續續的對他說：“尉，這是，一，個不，得，善終，的，年代。愛，不得，恨，不得。愛，錯，了人，便，身，不，由己，泥，足深，陷又，抽，身，不得。但，即使，這樣，卻還，是要，為，愛，赴湯，蹈火。尉，我，真的，不，后……”

“路人甲”不知道高歌口中的“后”字后面接的是不是“悔”，也永不會知道了。在那之后高歌靠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他忍不住伸出雙手，覆上她那雙早已不復往昔神采的大眼，輕輕的將她們合上。懷里的高歌像極了睡熟的芭比娃娃,異樣的安靜美麗。

“路人甲”在心里問自己要不要學莊子鼓盆而歌呢？因為他堅定的對自己說：我不難過，我真的不難過。“路人甲”不斷催眠自己，那仿佛要沖出胸口的怒吼和想摧毀一切的情緒不是悲傷,那只是他對已故的老友的不舍。那時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不停的喃喃自語：“這下高歌終于可以休息了，她再不用于地獄的烈火中倍受煎熬。”

“路人甲”就那樣跪著，足足一天一夜。他把憋在胸口中的恨意都發泄在拉他回去休息的倒霉蛋身上。但凡有“暗部”的兄弟接近他，都會被他敲暈了扔到屋門外。

眾兄弟和“路人甲”就這樣展開了拉鋸戰，最后實在于無奈之下，眾人對他群起而攻之，而“路人甲”他又因為戰斗了兩天并連帶跪了一天一夜而體力透支，最終是扛不住人多勢眾的“車輪戰”而敗下陣來。

“路人甲”后來將那把A5留了下來，用棕色的牛皮包著鎖在了他房間的保險柜里。只有在他感覺迷惘的走投無路時才會將它由保險柜里拿出，放在書桌上。而他則坐在書桌前的老板椅上，目光平靜的凝視著那把銀色匕首。

A5安靜的躺在書桌上，而高歌死去時的畫面好像被定格了一般，不斷在“路人甲”腦中盤旋回放。

“路人甲”就始終那樣無言的盯著匕首，平靜而絕望。他那種絕望中透著冰涼的眼神，總能讓前來傳遞任務的“暗部”的兄弟們感到不寒而栗。

那上面藝術一般的浮雕刻字讓“路人甲”幾乎咬碎了一口白牙。他想，他到死也不會忘記上面的記號。

Ａ５０９４１７ＣＳＴ——利劍。

中國特種部隊，編號０９４１７——“利劍”。

“路人甲”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可最后都如同石沉大海，找不到這個代號為“利劍”之人的一絲痕跡。

高歌曾如此玩笑著對“路人甲”說：“利劍”是我這一生唯一的軟肋，他當我是對手、是知己。可對于我來說，他是……摯愛！

那時，雖然她是玩笑的態度，可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認真。他通過高歌對往事的敘述，在自己的腦海中描繪著“利劍”的模樣，也仿佛在恍惚之中，他似乎聽見了高歌的自語：我們都沒有退路，死是唯一的歸宿。

那時他并未深思，之后想來即使悔段愁腸也已經于事無補。有些事，有些人，即使事后再后悔，也已經回不到當初。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我們都還活著的時候，認真的活著，認真的對待那個，你想好好愛的人。

所以……

“路人甲”抬頭，眼中早已寂靜無波。他看著幾步之遙的孫楧，揮手斬斷腦中苗苗和他相擁的畫面。

“路人甲”無謂的笑笑，如果破釜沉舟的努力過后還會失敗，那就真的是命中注定了。

“喂！”孫楧的聲音從幾步之外傳來，他從插兜的口袋里拔出右手，并拂開額前的劉海，露出他那雙典型的狐貍眼。眼中飽含著深深地無奈，只聽他相當無語的對“路人甲”說：“你能不能抽空從自己的世界里出來溜達一下，雖然打斷你的沉思很不禮貌，但是我的時間也實在有些緊迫！”

看著“路人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陽光燦爛，雖然很想暴力的喚回他的神思，但孫楧還是很努力的克制著。

“你說話很沒禮貌，不過我原諒你了。”“路人甲”眉毛一挑，很臭屁很拽的挑釁道。

“哈！”孫楧是真的無語了，他捏緊自己的拳頭，以克制自己按捺不住的真的爆錘“路人甲”一頓。孫楧涼涼一笑，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道“是嗎？那真是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