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說：“如綺，我真羨慕你凡事都能那么冷靜。”

如綺說：“其實我才羨慕你，能痛痛快快表達(dá)出自己心里的話來。我就做不到。”

星星問：“有什么做不到？”

如綺說：“不知道，好像天生就很難。”

星星問：“會比高數(shù)難？”

如綺說：“好像比高數(shù)難多了。”

星星說：“想不通為什么念新聞的還要學(xué)高數(shù)，你說學(xué)校排課的老師是不是有點變態(tài)？”

王文竹點燃了一支煙，看著屏幕，在心里琢磨著。

如綺這孩子，不哭不鬧也不撒嬌，該做什么她都會去做，對于不該做的事，她好像本身就沒產(chǎn)生過什么特別的興趣。

她好好念書，不打游戲，不泡網(wǎng)吧，也不迷戀韓國電視劇，對網(wǎng)絡(luò)言情小說也沒什么興趣。她甚至都不怎么愛打扮，一直留著一把烏黑自然的長頭發(fā)，不燙，不染，也不拉直。方美蓮根據(jù)自己的品味，早就給她買過好些化妝品和高跟鞋，可她好像也都沒怎么用過、穿過。

她好像最喜歡穿棉布的衣服，背帆布的包包。她也有自己忠實的牌子，那些牌子盡管有些小眾，也不便宜，但她買到一樣喜歡的東西就會一直喜歡也一直用，用到壞了，破了，再也不能用了為止。

這樣的女孩，看起來的確是很省心的。

也許，表面上越是平靜省心的孩子，心里頭壓抑的東西越是難以揣測。

“我的星星點你的燈”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而如綺除了相應(yīng)地回答與安慰，自己的事情卻一個字都沒提過。

如果讓王文竹來選的話，他也許更愿意自己的女兒——不論是親生的還是繼養(yǎng)的——是個像星星那樣普通的女孩，能放松下來大笑，撒嬌，抱怨，一傷心就容易掉眼淚，稍微哄一哄，又容易逗樂了。

如綺說：“既然他安排了高數(shù)，那就上唄，反正對于大家都是一樣。既然是必修課，每個人都要上，都要考試，至少是公平的。”

星星說：“浪費。干嘛不把攝影課多排一些？”

如綺說：“哈哈，你真自私！”

星星說：“我就是自私的。因為自私，生產(chǎn)力才能發(fā)展。你不自私嗎？”一個鬼臉。

如綺說：“我沒覺得自己特別需要過什么。”

王文竹忽然對方美蓮的做法，有了一些理解。

為了弄清楚自己的女兒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可能也曾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努力，但是如綺在家里上中學(xué)的時光早已經(jīng)過去了。在日漸繁忙的工作中，不知不覺的，方美蓮錯過了她們母女可能交心的最好的幾年。她想盡辦法去追溯和彌補，甚至要求他用這些非常的手段。

他沒法責(zé)怪她，這是一個母親的無可奈何和良苦用心。

而如綺呢，在她最需要感受母親關(guān)注的時候，她沒有感受到。

失望夠了，時間過了，她便開始走向相反的方向，開始用“我并不需要”來勸服自己，一天天讓心堅硬起來。

對旁人的關(guān)心最是拒絕和懷疑的孩子，往往是最渴望關(guān)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