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李澤森謙虛地說，“這是一個客人訂的，它剛剛完成，還來不及想名字。”

“也許你可以叫她‘披著星光的女孩’。”

“如綺，你真是靈的！”阿森高興地看著她，雙眸燦若星辰。

“隨便說說罷了，也沒認(rèn)真想的。”林如綺不好意思的一笑。

“最美好的東西，往往都不是經(jīng)過刻意計劃的。就像畫一張畫，剛開始的時候，你并沒有計劃著將它畫得討人喜歡，你只是隨著心意畫過去，卻畫出了人們心里的東西。妙手偶得，其實最難。”阿森說。

“你原來是這樣去畫畫的嗎？”林如綺覺得這種感受好奇妙。

“嗯。”阿森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我想起一件好像毫不相干的事。其實挺傻的，還是不要說了吧。”

“說給我聽，我想知道。”林如綺急于了解關(guān)于他的任何事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好像并不在乎將來可能的疼痛。

“我斷過一次脛骨。”阿森慢慢地說下去。

這是相識以來，林如綺聽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她一個字也沒有插入，生怕打斷了他。

“那年我十歲，學(xué)校組織去郊游，我們在公園里坐搖擺船。那搖擺船船底破了個大洞，小朋友們推推搡搡，不知怎么的我就被擠得掉進(jìn)了洞里，身子落到地上，一只腳還卡在船底的縫里。那船由于慣性，還在不停地?fù)u，我被搖船拖到這邊，又拖到那邊，忽然的，只聽到小腿上‘咔’的一聲，脆生生地，疼得我哭了起來。”

“后來船終于停了，老師把我抱起來，從路邊找來輛三輪摩托，拉我去醫(yī)院。坐在三輪摩托上，老師急得都快掉眼淚了，我卻不哭了，甚至沒覺得有多疼。我只顧手里緊緊捏著的一袋‘小水’。‘小水’，其實就是色素和糖精兌的飲料，五分錢一袋，街邊小店里都有。三輪摩托晃啊晃啊，我手沒抓穩(wěn)，小水掉到車外邊，被車轱轆碾過去。這一路上，我光記得心疼那一毛錢的小水，簡直比心疼自己還要厲害。”

“后來我碰到一個摔斷過脖子的女孩，她同我聊起一件差不多的事情。”

“那天她要從學(xué)校回家去，在去火車站的路上，她搭的出租車出了事故，車子整個翻了過來，她被壓在下面，脖子已經(jīng)不能動彈。救護(hù)車和交警都來了，他們掀開了出租車，把女孩拉到醫(yī)院。她后來對我說起當(dāng)時的感受，那一路上，她也是完全不記得痛苦或者恐懼，好像全部的心思都圍繞著那張回家的火車票，有沒有人能幫忙給退了呢？”

“后來我經(jīng)常想起這兩件事。我想，人的思維真的很奇怪。”

“要是一個人忽然碰到一件不幸，我們通常會猜測他應(yīng)該要悲傷，要抗拒，而他真實的反應(yīng)卻往往不是這樣。他可能忽然關(guān)心起身邊更不起眼的另一件事，這件事同那不幸比較起來，當(dāng)然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人就是忍不住要去惦記。”

“但是，我們往往不好意思把這些惦記講出來。人們總是早就準(zhǔn)備好一套固定的官話，那套官話里面，早就規(guī)定好了每一個常規(guī)問題的常規(guī)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