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書房里，坐在檀香書案后面的宗澈咳嗽了幾下。桐公公體貼的端來茶水，他忘了眼茶幣搖搖頭。

“加一倍劑量。”

“是。”桐公公暗地里嘆口氣，轉身走出書房。

已是深夜。他披著單衣，胸口綁著厚厚的繃帶，微微滲出血色。聽說，南府在大肆辦理婚宴，喜帖遍發天下英雄豪杰，商賈巨富，連朝廷里的許多一品官員都收到了喜帖。

他也瞧見了那喜帖，龍飛鳳舞的字，富貴金箔的字。辰冰，好一個辰冰。她終究是逃出了深宮。逃出了他的身邊。

喜結連理？呵呵，好一個天長地久，喜結連理。

他想過使出雷霆手段，擊潰這一切虛妄的幸福，刺痛神經的美滿。恰好，他是一個君主，恰恰好，他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君主。忍耐，忍常人所不能忍。奪妻如切膚之痛，他不會忘懷，只是，理智及時冒頭。還不是時機，他不能出手。

手里的奏折已經皺成一團，他深吸口氣，不緊不慢的將它撫平，抬手執筆冷靜的批復完。桐公公端茶盞上前，偷偷瞄了眼那慘不忍睹的奏折，又嘆了口氣。

“阿桐，可有清芷的消息。”

低頭小聲答道，“沒有。”果然，空氣開始出現低壓。

“她身子可好？”

想了想，思考著是該答什么才能迎合他的心思。結果還是沒想出來，只能乖乖回道，“李將軍來信說，公主已無大礙。只是身邊多了許多生面孔。”

“傳訊給李成志，要他聯系上清芷。”

桐公公應聲答應就退了出去。書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不知為何，心里一陣煩悶。啪一聲扔下狼毫，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胸口傳來的疼痛，讓他笑的冷酷。

兩次，兩次被同一個女子所傷。同樣的手段。他上過戰場，爬過尸骸血山，終究拜倒在紅粉里。

窗外月色姣好。如她細瓷般潤澤臉龐。笑意淺然的眼，豐潤的唇，還有那單薄削弱的肩……卻有著能一劍穿透胸膛的臂力。或者，不是她力氣大，是心狠吧。

月色印著她淡漠冰涼的眼眸，迷離遙遠就如那高空掛月。不勝嬌羞偎依過來的柔軟身子，熟悉的甜香，隱藏了一柄鋒利匕首。靠入懷里那一刻，刺破皮肉的痛，伴著那誘人的體香，他竟然忍不住伸手抱緊她。匕首刺深一分，她也離他近了一分。

距離上一次這樣擁抱已經很久很久了。所以，他很珍惜。

近距離看著她，光潔的額頭，他忍不住親了親。她似乎有些迷惑，還好，她沒有伸手回他一巴掌。她緩緩后退一步，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沒入胸膛的匕首的手把。

他虛弱的躺在地上。想笑，從口里吐出一口血沫。

頭上的陰影里，漸漸模糊的麗影。少女面無表情，低下頭審視。

她的眼睛透過光陰，劃入他的腦海。回憶往往美麗如斑斕華彩。

君主的愛，深刻，隱忍，殘酷。他是不是錯了？將她丟在蒼茫深宮，沒有磨練出她的堅強，卻滋長了兩人間的仇恨。

而，她終究負了他。

他，亦負了她。

想到此處，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月色婆娑。情殤飄零。

愛無能————她曾說，愛無能，恨了情，由心不由人。

最親近，最信賴的她，也被他送走了。空洞洞望著窗欞，就像此時，他冰冷的心，空洞洞無知無覺。

再過幾天，月圓那一天，她就會嫁給別人了。自己被忽視了了？難道他們都忘記了，他還沒死了。

這樣無視的徹底。真的讓人很惱怒了。

“呵呵－－－。”

就讓他，也送份大禮吧。

皇帝的執著，不管愛不愛，只要得到就不會放手。

與生俱來，或者后天養成。這是君主的威儀。是上位者跋扈的愛意。只要心里想要，除非死，或者某些固執的，死都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