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兒，怎么是你？”顧景月一見曹寅，倒是稍稍放下心來，連忙抱著曹寅，曹寅卻是偷偷地向上翻眼，偷偷地打量著面前的伯伯，然而卻發現這位伯伯也正盯著自己，連忙低下了頭。

此刻顧景月放下曹寅，拉著他的手，指著顧景星對曹寅說道：“寅兒，這是你舅舅，快點叫舅舅！”

曹寅抬起頭，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顧景星，羞澀的喊了一聲：“舅舅?！鳖櫨靶堑淖旖遣唤麙炱鹆艘唤z微笑，雖說初次見這個小孩子，但或許是血緣親情，這可是他最疼愛的妹妹的兒子，對曹寅便有一種說不清的好感。

顧景月觀察著大哥的臉色，此刻連忙趁機說道：“大哥，景月求你，能夠收曹寅做你門下弟子，以后還望大哥能夠好好照拂他！”

“他的父親不是清朝的大官嗎？他的事情又何須我來操心，想要什么樣的師傅不會有，更何況我不過只是一介白衣書生罷了，對他能有什么幫助？”顧景星淡淡地說道，不過目光卻定格在了曹寅的身上，這個小孩子確實十分入他的眼，若是曹寅當真能夠在他的身邊，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只是可惜…………。

“大哥才高八斗，學問淵博，令天下人羨慕，若是你能夠偶爾指導一下曹寅，便是他莫大的福分，還有大哥的那些生死之交，若是大哥能夠請他們稍微教導一下曹寅，他們必定會盡心盡力的?！鳖櫨霸抡遄弥志?，慢慢地說道，“我與曹寅的父親馬上便要回江寧那邊去了，可曹寅卻要留在京城，我…………我實在不放心他，即便我們去請先生來教導他，亦是免不了擔憂，但若是大哥你幫助曹寅，那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其實景陽的事情我也是知曉一些，雖然他喜歡游歷山川，但我知道大哥的命令他重來不敢違拗，將來…………將來若當真有什么變故，還望大哥能夠照拂一下曹寅，畢竟…………畢竟他是你的親外甥?。　?

“畢竟他是你的親外甥?。　边@句話徹底觸動了顧景星的心扉，對呀，無論如何，畢竟血濃于水，他們都是他至親的人，即便說好不相認，但這份親情又怎能阻隔的了？

顧景星沉默良久，緩緩地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不過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即便連曹璽都不能，而且，曹寅決不能公開與我的關系，否則，我決不再見他之面！”

顧景月連連點頭，說道：“我明白，多謝大哥，曹寅，快向舅舅磕頭。”

曹寅懵懵懂懂，不太聽得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不過還是向顧景星恭恭敬敬地磕了頭，顧景星亦是含笑撫摸著他的頭，這份笑容便印在了曹寅的心中，直到多年以后依舊記得。

顧景月帶著曹寅一步一回頭，她的眼中噙滿淚水，此刻一別，不知何時與大哥才會有相見的機會，但終究是要分別的，顧景月狠狠心，大步一踏，猛的向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唯余顧景星一個人孤單地佇立在狹小的街道上，任由清風吹拂著面頰，目光卻盯著街道的盡頭，久久不曾側目，眼角似乎被淚水所掩蓋，但在清風中卻很快消失不見，陽光斜斜的落下，照著這個孤單落寞的身影，把他拉的無限長，猶如他哀傷的情緒。

塵封的記憶若洪水般傾瀉而下，當日的點點滴滴都已是過往的花瓣，暗自凋零，唯余那點點清香縈繞心間，無法消散。

曹寅緩緩地向成德講述著當年的過往，這份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此刻能夠向一個好朋友傾述，果然輕松了不少。

成德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待到曹寅思緒平靜，問道：“所以顧先生算是你的啟蒙師傅，那你的一切幾乎都是他所教的？”

曹寅搖搖頭，說道：“后來我在京城住下，父親，母親，卻都去了江寧那邊，舅舅雖說親自教授我，但他在京城并沒有長待，他的好朋友不過也因此來教導我，比如周亮工師傅，便是舅舅的緣故而對我盡心盡力的教導?！?

提到周亮工，成德囁嚅著嘴唇想要說些什么，但深深地看了曹寅一眼，終究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舅舅每年都回來京城看我，我進宮成為皇上的伴讀后，也是通過他朋友的相助出宮來見他，不過舅舅每次來京城幾乎都沒人知道他的蹤跡，可這次卻大張旗鼓的進入京城，幾乎是人盡皆知，我卻有些不明白！”曹寅有些疑惑的說道。

成德的目光有些迷離，忍住了心中所想，緩緩地說道：“或許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想要承認與你的關系吧?！?

“絕對不會。”曹寅堅定著搖搖頭說道，“舅舅曾說，在他生前絕對不可承認我與他的關系，他也不會對旁人明說，他還說，若是要承認我與他的甥舅關系，除非等到他去世十四年之后才可以?！?

“為什么？”成德有些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辈芤⑽@息了一聲說道。

成德注意到剛才曹寅說起往事的時候，說起了一個名字“景陽”，他還記得當日淺月曾經告訴過自己傅凌寒與曹寅的關系，雖然當時心中存在疑惑，不過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為何傅凌寒會將曹寅說成是自己要照顧的弟弟，為何又不反對顧憐兒與曹寅來往，恐怕原因已經明了。

成德望著遠方蔥蘢的樹木與毫無邊際的湖水，問向曹寅道：“你可知憐兒的父親，傅兄的義父，散花樓原來的老板叫做什么名字？”

曹寅搖搖頭。

“顧景陽！”成德一字一字的說道。

“顧景陽，顧景陽…………?！辈芤哉Z道，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連忙向著散花樓的方向去跑，成德亦是跟了上去。

車水馬龍的街道展現著北京城的繁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天子腳下的京城時時刻刻都充滿著熱鬧的氣息，散花樓更是京城的繁華富貴聚集之所，一點一滴都昭示著京城的富貴，大氣。綾羅綢緞，錦衣玉食的人也以能夠出入這里為榮，即便不會享受，只為進入散花樓便似乎象征著富貴。

曹寅跑到散花樓，還沒等小二招呼便跑到了后堂，成德亦是跟著他來了，小二見到這兩人是老板的朋友倒也不敢阻攔，更何況即便是要阻攔，也需要時間，等到店小二反應過來，兩人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隱身在暗處保護散花樓的一群人看到是曹寅與成德，便沒有出手。

“憐兒?！辈芤吹筋檻z兒在凝神泡茶，隱隱地茶香從那邊飄散過來，沁人心脾，這絲絲寧靜祥和的氣息感染力曹寅，使他放慢了腳步。

顧憐兒抬起頭，看到迎面走來的成德與曹寅，笑道：“你們兩位來的真是時候，這是我剛泡好的茶，你們來嘗嘗！”

成德與曹寅慢慢地坐下，品味著茶香絲絲入口的清香，一身的疲憊與焦急瞬間化為烏有，曹寅差一點便忘記自己來這的目的是什么了。

“入口苦澀，但余味悠長，只留下滿口的清香，果然是好茶，更難得的是此茶卻能安定心神，曹寅，以后若是無事，你便來這嘗嘗憐兒泡的茶，對你絕對是十分有益的。”成德慢慢地放下茶杯，緩緩地說道。

曹寅笑了笑，將茶杯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道：“若是長此以往，憐兒必定會嫌我麻煩，以后見我都會躲著走了！”

鞭影落春堤，綠棉障泥卷。脈脈逗菱絲，嫩水吳姬眼。

嚙膝帶香歸，誰整櫻桃宴。蠟淚惱東風，舊壘眠新燕。

——《生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