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淺月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沒有聽到顧憐兒的話，又似乎聽到了。

成德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如此這般錯綜復雜的情感夾雜在他們之間，也確實不是一兩句言語能夠說得清的，離開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但至少能夠逃離，傅凌寒可以這般瀟灑，而他呢？卻終究無法做到這般。

成德瞥見可顧憐兒帶來的茶葉，分明是兩包，她并不知道淺月會在這兒，顯然這不是給淺月的，遂笑道：“憐兒，你怎么突然想起來給我送茶葉來了？”

“這個…………成德大哥那么照顧我們散花樓的生意，憐兒如今也是聊表心意，更何況我哥哥說了，若是有什么新鮮的茶葉，定是要給你送些來，憐兒這也是遵從哥哥的教誨。”顧憐兒嘻嘻地笑道。

“是嗎？”成德似笑非笑的問道。

“我…………。”顧憐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盧淺月自然不是外人，她的心意也無需瞞著淺月姐姐，只是這里還站著其他兩個人，想必這個身著華麗衣衫的漂亮姐姐一定就是成德大哥娶的側妻顏湘吧，只是自己的那些個小心思又怎能在外人面前說呢？

成德會意，對著顏湘微笑著說道：“你先下去吧。”顏湘強笑著行禮退下，臨走時還特意望了一下盧淺月與顧憐兒，一個是嫻靜如水，一個活潑可愛，顏湘的心中頓時如夾雜了五味瓶一般，差點眼淚便奪眶而出。

顧憐兒可是看到了顏湘黯然的神色，看著顏湘離去的背影，不禁脫口道：“那位姐姐好像快要哭了。”

盧淺月望著顏湘孤單的背影，輕輕地說道：“那不是你姐姐，應該是你嫂子！”說完不禁滿臉通紅，自己這是什么意思，吃醋嗎？成大哥聽了這話又該怎么看自己，她不禁暗自后悔，自己怎能說出這番話來呢？

成德聽到盧淺月的話，神情呆了一呆，便望著盧淺月，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滋味，盧淺月的窘態全部都落入了成德的眼眸中，只見她又偷偷地抬起眼角偷偷地望向成德，正好他們目光相對，盧淺月更是羞得無地自容，連忙低下了頭，成德不知不覺嘴角彎了彎，還沒有落入旁人的視線中便又變成了淡然的神情，成德望著門外，聲音似乎來自云端，飄渺且虛無，但卻又真實存在：“她的確是你們的嫂子！”

“她的確是你們的嫂子！”這句話將盧淺月的心徹底擊碎成片片碎裂的形狀，無論如何，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他的妹妹，一直以來都是的，只是如今心還是這么的疼痛難忍。

顧憐兒總覺得這般的氣氛有些詭異，忙對成德說道：“還要勞煩成大哥，將這另外一包茶葉交給曹大哥，上次曹大哥將我送回家，我還沒謝謝他呢，這些就算是我的心意。”

成德回過頭來，笑道：“原來我竟是占了曹寅的光，不過這到不用麻煩我，曹寅一會兒就會過來，你可以親自交給他！”

“是真的嗎？曹大哥一會兒要來？”顧憐兒喜出望外，這究竟是巧合呢？還是他們之間的緣分，顧憐兒仍沉浸在喜悅之中，只聽得見一陣推門直入的身影。

曹寅似乎很急切，便推開門便說道：“成德，你有沒有聽說…………。”當看見盧淺月與顧憐兒也在內時，倒是震驚了一下，倒不是為盧淺月震驚，只是沒有想到顧憐兒也會在這里，曹寅是一直沒有想好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顧憐兒。

“憐兒，淺月，原來你們也在呀！”曹寅同盧淺月與顧憐兒打了聲招呼，微微笑著說道。

“曹寅，什么時候也變著這般急性了，莫不是被憐兒給傳染的？”成德笑著說道。

“我…………。”曹寅還沒說完話，只見顧憐兒已經拿起桌上的一包茶葉，遞給曹寅說道：“曹大哥，上次說送你一些茶葉，這些天我驚心挑選了一些，你先拿回去嘗嘗。”

“謝謝。”曹寅沖她笑著說道。

“曹大哥跟憐兒何必這么客氣，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還這么見外嗎？”顧憐兒一派天真無邪，兩個大大的眼睛盯著曹寅，眼神中滿是期許。

“是，是我的不對。”曹寅望著顧憐兒微笑道。

“曹寅，你剛才想說什么？”成德提醒曹寅說道。

“對，是顧景星，你有沒有聽過顧景星這個人？”曹寅看著成德問道。

“我知道，我認識他。”顧憐兒笑道，突然，她猛地一派腦袋，說道，“哎呀，我查點把大事情給忘了，去晚了伯伯又該罵我了。”說完忙跑了出去，邊走邊叫道：“成大哥，曹大哥，淺月姐姐，我先走了，你們若是沒事了記得去散花樓找我呀。”語聲逐漸被淹沒，人也失去了蹤影。

成德看著顧憐兒的身影，這丫頭今天是怎么了？看到曹寅在這居然能夠這么快離去，看來她口中的伯伯對她來說很重要。

“顧景星這個人，我倒是聽說過，他是明末的貢生，如今也是堅決不接受朝廷的冊封，這份氣節倒是令人佩服。”成德看著曹寅說道，“而且聽說他來京城了。”

“他果真到了京城？”曹寅神色間有些激動，全然不像平日的他。

成德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說道：“的確如此，而且他的落腳處就在散花樓。”

“散花樓？”曹寅喃喃自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德望向曹寅，似乎喃喃自語，又似乎刻意的對曹寅說：“剛才憐兒一聽顧景星的名字便跑了出去，而且口中還提到什么伯伯，憐兒也姓顧，你說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聽到成德的話，曹寅猛的一抬頭，似乎想到了什么，連招呼也不打便跑了出去。

成德默默地望著曹寅的背影，沉思片刻，笑著說道：“淺月，我們也去看看吧。”說著便走到了盧淺月的身邊。但盧淺月似乎一直在低頭想著什么，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么，成德不禁問道：“淺月，你臉色這么蒼白，你沒事吧？”

盧淺月驀然一陣驚醒，抬頭沖著成德一笑：“我沒事，不過是在想一些事情，哎，曹寅跟憐兒呢？他們怎么都不見了？”

成德默然看著盧淺月，久久沒有說話。

“成大哥…………你…………為何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臟東西嗎？”盧淺月面對成德的目光有些無所適從，扭捏不安的問道。

成德搖搖頭，轉過了身軀，輕輕說道：“沒什么，你臉色不好，我先送你回家吧！”說完便慢慢地在前面走著。

盧淺月趕忙一步追了上去，說道：“成大哥，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送我回家的…………。”

只是成德卻似乎置若罔聞，出了明珠府的大門，依舊向前走著，走的卻是盧淺月家的方向。

“成大哥！”盧淺月大聲叫了一聲，成德驀地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盧淺月一步一步的走到成德的面前，抬頭望著他說道：“你就這么希望我離開？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嗎？”

成德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盧淺月，淡淡地眼神，淡淡地神情，似乎一切毫不在意，卻徹底傷了盧淺月的心。

“我們至少是一起經歷過患難的朋友，我原以為…………。”盧淺月的淚水漸漸地侵濕了臉龐，晶瑩的淚珠一點一滴的落了下來，原來即便知曉他不喜歡自己，但她們至少還是朋友，他對她也是十分疼愛，即便像對妹妹那般，可如今呢，卻是刻意的想要遠離自己，就像剛才他與顏湘在一起時，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存在，自己就那樣默默地離開他也不知道，或許他知道，只是毫不在意，亦或是那根本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到如今自己在他心中竟是什么都不算，他千方百計的竟是要自己離開他，也對，他原本就已經娶妻了，自己又何必在這邊做這些可笑的事情呢？盧淺月心酸的笑了一下，“原來竟是我想多了，淺月祝你和嫂夫人白頭偕老，至于我，以后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惹你心煩…………。”說完便轉過身去，向著遠方跑去，任由清風吹著臉上的淚痕，化入廣闊的天地間，如果清風也能夠吹散人心中的傷痕，那該有多好。

暮雨絲絲吹濕。倦柳愁荷風急。瘦骨不禁秋。總成愁。

別有心情怎說。未是訴愁時節。譙鼓已三更。夢須成。

——《昭君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