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繚繞，氤氳了一方天地，一切變得模糊而又清晰，落雪輕輕地笑著，但這個笑卻包含著太多的無奈與辛酸，盧淺月想象著往日天真爛漫的雪兒姐姐，不禁心疼眼前的落雪，如今的這個人當真是她嗎，不過短短的一段時光，卻似滄海桑田，時光還沒來得及改變她的容顏，卻已經(jīng)將她的心變幻成了這番滄桑的模樣。

“本以為可以與他相思相守一生一世，卻終究還是躲不過命運的輪回，我們都輸給了命運。”落雪打量著雕梁玉棟的儲秀宮，繼續(xù)說道，“這間宮殿本就是我的牢籠，我即便是終其一生也無法逃離這里，我的生命再無幸福可言，只是我不放心，不放心表哥，似他那般至情至性之人，又怎能接受得了這般苦楚？我無法再陪伴在他的身側(cè)，但卻希望他能夠幸福，直到此刻，我才真真正正地體會到‘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要擁有他，而是希望他得到幸福。’表哥本就不同于這世間的一般男子，他那般優(yōu)秀，本就該與苦楚無緣，更不該為了落雪一人而折磨自己，他還有廣闊的天空，還有未完的心愿，而我如今活著的目的便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他完成自己的夢想，能夠看到他得到幸福，即便無法親眼看到，只要能夠知曉這一切，我便再無遺憾。”

明滅的燈火若隱若現(xiàn)，似乎照盡了離愁，照亮了孤單，也似乎將落雪的心意隨著清風(fēng)，隨著明月帶到了那個看似很近，但卻十分遙遠的地方，她遙望著天邊的圓月，將思念與離愁別恨一切淹沒心底，將美好的祝愿送給那邊的他。

“雪兒姐姐，你放心吧，成大哥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盧淺月安慰著說道，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失去了她的他還會真正的幸福嗎？這份幸福究竟誰才會與他一同擁有，是他即將要娶的側(cè)妻，侍書，不，應(yīng)該叫做顏湘，會是她嗎？

“淺月，你愿意幫我嗎，愿意幫助表哥嗎？”落雪拉著盧淺月的手，緩緩地說道，她的眼眸中有期望，還有一絲絲的痛心。明明知道與他再無緣分，也愿意親手促成他的幸福，也明明知道他的世界中不會再有她的痕跡，為何心還是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一切，盧淺月體會得到，只是這一刻她不知道該如何述說，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自己當真有這個能力嗎？落雪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對她說出這句話的人了，納蘭明珠對她說過，張純修，曹寅雖然沒有明確地說明，但他們的意思盧淺月也明白，必定是希望她能夠留在成大哥身邊，去代替雪兒姐姐，盧淺月有些疑惑，為何大家不約而同都會有這般的想法？

“雪兒姐姐…………是因為琴瑟鎖嗎？因為你們認定淺月是琴瑟鎖的主人，是成大哥命定的妻子，所以都才希望我能夠陪在成大哥的身邊，是這樣嗎？”盧淺月低聲問道，倘若她根本沒有擁有琴瑟鎖，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反對她喜歡他？

落雪默然不語，只是靜靜地凝望著盧淺月，盧淺月亦是迎著她的目光，似乎都要將對方看到自己的心底去。

“淺月，你認真地回答我，你喜歡表哥嗎？”落雪鄭重地問道。

“我…………我…………。”盧淺月支支吾吾，雪兒姐姐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心意，為何還是這般問她？

“喜歡，我…………從小便喜歡他。”盧淺月低聲說道，臉頰卻通紅，都不敢直視落雪。

落雪淡淡地一笑，將一切情感都隱藏在這笑容中，亦將心底最深的期盼展現(xiàn)在這笑容中。

“如果旁人不允許你喜歡他，你還會在意他嗎？”落雪輕輕地問道。

“旁人又怎能干預(yù)我的思想，喜歡便是喜歡，淺月自然是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盧淺月斬釘截鐵地說道，似乎當真有人不許她喜歡他似的。即便是往日，明明知道成大哥的心中只有雪兒姐姐，明知道自己的一腔心意都會付之東流，但還是抑制不住地喜歡他，僅僅是喜歡，沒有絲毫的期盼，亦是連自己都不能自已的。

落雪笑道：“這便是了，既然你根本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又何必知道其他人為何會希望你能陪在表哥的身邊的理由呢？即便這一切當真是琴瑟鎖的原因，那又如何，這些對你根本不是問題，不是嗎？”

“我…………。”盧淺月低下了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是因為在乎表哥的想法吧！”落雪攏了攏額邊的發(fā)絲，輕輕地說道，只是將一聲沉重的嘆息埋在了心底。

盧淺月驀然抬頭，望著雪兒姐姐，果然一切都瞞不過她，雪兒姐姐不止了解成大哥，還十分了解自己：“不瞞雪兒姐姐，當明珠伯父對淺月說希望淺月能夠嫁給成大哥時，淺月確實心動過，只是我知道成大哥不會喜歡這樣被安排的婚姻，所以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讓他接受我，而不是通過一紙婚書。無論結(jié)果怎樣，我都無怨無悔，只是當那一刻成大哥親口說他要娶侍書時，我的心還是那般的疼痛，我想即便是我再努力，他都只是將我當做朋友而已，或許還是陌生人，我原以為我不在乎這些，不在乎他怎樣對旁人，怎樣對我，可是…………可是真的到那一刻，我的心還是撕裂般的疼痛。”

眼淚順著盧淺月的臉頰緩緩地滑落，承載了她的無奈與辛酸，落雪輕輕地替她擦拭著眼淚，卻任由自己的眼淚和著血，流入心底，他明白盧淺月的感受，她又何嘗不是呢？只是如今盧淺月還有哭泣的理由，而她竟連這番哭泣都變成了奢侈，他的一切她都無法再伴隨，還有什么能夠讓她哭泣的呢？

“當我明白了成大哥娶侍書的真正原因，我有欣喜，更多的是無奈，今日成大哥因為一些理由必須要娶侍書，他日亦會有其他的理由去娶旁人。這樣的婚姻對他來說本身便是一種悲哀，他的身份也決定了他的婚姻根本不能由他自己做主，他無法娶自己想娶的人，也無法不去娶自己不想娶的人，他的心靈究竟隱藏著多少無奈與悲哀，我…………我不想他不快樂。”盧淺月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消失不見，只是眼底的悲痛卻映照著落雪與她自己。

夜靜謐無聲，無言的宮殿將一切的悲歡離合都盡收眼底，暗自接受著這一切，不言不語。

落雪凝望著黑夜出神，一直以來都在為他擔(dān)心，為著他的心痛而心痛，為著他的傷心而傷心，一直想要幫助他，哪怕是最終他忘記她，只要他能夠幸福，快樂，她都無怨無悔，為他設(shè)想了一切的道路，寧愿自己撕心裂肺地成全他與別人，只是希望他能夠快樂，卻從沒有想過他愿意嗎？這一切他愿意接受嗎？強硬塞給他一個人，即便這個人是天下無雙的女子，可真正有問過他愿意嗎？自己與他朝夕相伴這么多年，竟還不如淺月知曉他的心意，落雪微微嘆了一口氣，不言不語。

“雪兒姐姐，其實我們應(yīng)該相信成大哥，他并不似我們想得這般脆弱，即便沒有任何人相助，他也會挺過這一關(guān)的，而且對于感情，根本沒有必要特意地安排，成大哥也是希望自己能夠自己選擇一切，不是嗎？”盧淺月柔聲道。

落雪點點頭，緩緩地說道：“這樣或許才是最好的。只是淺月，我還是有一句話想要告訴你，既然喜歡，便要去爭取，不要等到將來有一天后悔，若是以往，我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盧淺月紅著臉點點頭，任由這漫漫的黑夜將她們籠罩。

驚曉漏，護春眠。格外嬌慵只自憐，寄語釀花風(fēng)日好，綠窗來與上琴弦。

————《赤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