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雙眸是別樣的清亮，即便是身上的痛楚亦掩蓋不住他心底的愉悅，她為他而哭，他終于見到真正的她，沒有任何偽裝，沒有任何掩藏，她就這樣真實地呆在他的身邊。

耿聚忠呆呆的望著冰月，竟似癡了一般，她的一點一滴都那么的彌足珍貴。即便是再讓他遭受任何苦難，他都甘之如飴。

冰月見耿聚忠沒有了聲息，還道他又暈過去了，連忙抬起頭來，滿面淚痕的雙頰卻正對上耿聚忠深情的眼眸，這一瞬，他們彼此凝望，似一生一世，似海枯石爛。

耿聚忠猛地抽搐了一下，傷口又開始發痛了，冰月連忙問道：“怎么了，你又有哪里不舒服嗎？”

耿聚忠搖搖頭，微笑道：“沒有，我只是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有些措手不及，你知道嗎，當我睡著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見你一直在跟我講話，我聽到你在說我們的曾經，述說著你的心意，那些竟是我重來不曾知道的，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耿聚忠語聲有些顫抖，竟像是怕聽到想象之外的答案。

冰月微紅了臉頰，有些不敢看耿聚忠，即便是他們已成婚多年，她還是十分羞澀，但感覺耿聚忠握著自己的手變得越來越冰涼，冰月抬起頭，望著耿聚忠，鄭重的說道：“是真的，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們已經錯過了太多，我不愿我們的生命中再有任何的遺憾，我要珍惜我們今后在一起的每一點光陰，我要做你真正的妻子，從今以后，我不在是大清的公主，我只是你的妻子，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無論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會跟隨你！”

冰月的這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耿聚忠明白，她是在說即便有一天他的哥哥靖南王反叛朝廷，他就算是跟隨他的哥哥一起，冰月亦是跟定了他，耿聚忠愛憐的撫摸著冰月的臉頰，溫柔的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耿聚忠了解當今的局勢，他比他的哥哥看的更加清晰，而且他也了解當今的皇帝，勤政愛民，且胸懷大志，的確是為難得的好皇帝，這天下在他的治理之下，必定會出現空前的繁榮，而他的哥哥耿聚忠接替靖南王，鎮守福建，雖說是一方割據，但畢竟也還是兵將稀少，即便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勵精圖治，可實際上也是不堪一擊的，唯一的辦法便是聯合吳三桂，但吳三桂此人反復無常，先是反叛明朝投降李自成，而后又反叛李自成而投降清朝，此人實在是信不過，而且吳三桂在民間的聲望很差，他若起兵，即便是良將精奇，恐怕勝算亦是不大，要知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耿聚忠一直以來都在提醒耿精忠，但耿精忠卻終是不以為意，如今竟然還鬧到了這般地步，耿聚忠不禁長嘆一口氣，此時正好太醫們、納蘭明珠父子和落雪已來了。

太醫又為耿聚忠診治了一番，說已無大礙，只要三個月之內好好保養，且不動武便已無礙，又開了一張藥方交給了冰月，便回宮復命去了。

耿聚忠向納蘭明珠父子及落雪拱手道：“多謝相救，他日若有需要，耿聚忠定當萬死不辭！”

納蘭明珠呵呵笑道：“駙馬爺說哪里話，您是為救公主而負傷，我們能夠進一點微薄之力亦是榮幸，本來保護公主便是我們的本分。”

納蘭成德面現羞愧之色，猶豫許久還是說道：“只是給你治病的是皇宮的太醫。”

耿聚忠微微一笑，這些他知道根本沒法阻止，何況這些根本不是成德的錯，只聽他繼續道：“無妨，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的！”

落雪見到耿聚忠已無大礙，而他與冰月更是了解到了對方的真心，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因禍得福，不禁拉著冰月的手笑道：“冰月姐姐，恭喜你呀，我們呢就把那個地方送給你了，以后呢你就可以…………。”

落雪還沒說完，冰月便捶打起落雪，笑道：“你呀，真是既叫人愛的不得了，又讓人恨得不得了！”小女兒的本性盡顯無疑。

納蘭明珠自然是不懂這其中的波折，但見落雪既然能夠與皇上最尊敬的公主這般要好，自然亦是歡喜的。

納蘭成德亦是欣喜萬分，冰月與耿聚忠終于得到了他們的幸福，就算是今后再遇見什么難事，他們都會一起面對，那么這世間便再也沒有什么能夠難得到他們。

納蘭成德笑道：“雖說已無大礙，但還是需要好好休息才是，你在這好好養傷吧，有什么需要就同我們說便是了，其他的問題還是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只見耿聚忠笑道：“我正想要與你們說，我們今天便會離開，出來這么久，倒是有些想念家里了，我如今既然已無大礙，也就不敢再麻煩你們了！”

“可是…………。”納蘭成德還想說話留住他們，畢竟如今他們回去恐怕是不太安全，但此刻卻被自己的阿瑪打斷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強求，現在便給你們準備轎子，只是盡還是先請駙馬爺和公主先用些早點吧！”納蘭明珠還沒說完，已經有仆人婢女端上茶果點心來，冰月與耿聚忠稱謝。

納蘭成德與落雪還想再說，卻被納蘭明珠拉著走了出去。

“阿瑪，如今公主府不見的安全，他們回去不是送死嗎？”納蘭成德著急的說道。

落雪亦道：“對呀，要不等到過一段時間風平浪靜了，駙馬爺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時再讓他們回去？”

納蘭明珠望著納蘭成德搖搖頭道：“你終究是不太懂得朝廷中人的計謀與心思，如今耿聚忠已醒，靖南王說什么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不利的，更何況，既然耿精忠提出他們要回去，那他也一定有辦法保護自己與公主，更何況就像耿聚忠剛才說的‘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的’，他也逃避不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做出選擇，即便結果是他不愿接受的，他也毫無辦法！”

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大地上，更加增添了幾分明媚，空氣中涼薄的氣息席面而來，使得這溫暖之中卻又帶著點寒氣。佇立不前的人影呆呆地望著這天地的本色，心思卻飄轉在千里之外。

落雪凝眉許久，問道：“那他究竟會怎樣選擇？”但無論她怎樣選擇，他都必須選擇承受失去另一方的痛苦，畢竟這世間并無雙全法來解決他的難題。

抬頭只見納蘭明珠已經迎風而去，只留下一個沉重且堅毅的背影。

微乎其微的聲影自納蘭成德發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耿聚忠、冰月離去，一切并未有著多大的改變，靖南王知曉自己的弟弟受傷之后對他照顧有加，皇上亦是時常派人來診治，耿聚忠的傷也漸漸地好了，對于那些刺客由于捉不到人，這件事也只能這樣不了了之。

只是納蘭成德卻感覺在這平靜的局面下似乎暗藏著波濤洶涌，但他不愿去深思，這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本就是他所厭惡的，他只知道如今冰月與耿聚忠是幸福的，這樣便足夠了。

時光不停的流轉，季節的變換亦是在悄無聲息中溜走，轉眼便已是寒冬天氣，冰冷的氣息彌漫于每一個角落，早已干枯的樹木只能挺起胸膛面對著嚴寒的世界，冰凍一般的北京城也一如既往的飄落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