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序曲
- 旁觀者
- 虞冷泉
- 1549字
- 2013-04-21 13:10:35
她醒來的時候,又一次習慣性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向外面望了望。
她所在的房間正對著一個安靜的花園,視線所及的東方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此時正值盛夏,路兩側高大而枝葉繁茂的梧桐撒下的陰影增添了給它不少清爽。梧桐樹下一排排的長椅也被陰影覆蓋著,能看到零零散散的陽光落在上面而形成的光斑。然后,喻曉的視線落在了路邊的一個長椅上——
那個男孩已經在那里很久了,最近的一段時間,每當她午睡醒來,走到窗邊向外看,那個男孩總是在同一張長椅上——距離她稍遠,手里拿著一本書,輕輕地翻閱著,她甚至能聽到書頁翻動時的沙沙聲,如輕風吹過樹葉的低語。
那定是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吶,喻曉這樣想著。連續幾天的觀察讓她對此深信不疑。事實上,由于距離淡化了視線的清晰度,男孩也從未抬起過頭,她并沒有機會看到男孩的臉。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她感覺男孩只屬于她自己,她不喜歡別人介入自己的事情。
但她從不知道關于男孩的任何信息。
她不知道男孩什么時候出現的;自從她搬到現在的房間后,每天媽媽都要帶著她去一個充滿了刺鼻氣味的地方,之后的事情就沒有記憶了,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又是在這個房間里,那個時候她向窗外看,男孩已經在那里了。
她也不知道男孩是什么時候開始就在那里的;曾有一次她決定要觀察男孩究竟會呆多久,于是就趴在窗臺上一直盯著遠處長椅上的男孩,可是卻不知在什么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在床上躺著,耳邊響著媽媽均勻的鼾聲,天邊的晚霞閃耀著金黃,和屋子里的顏色一模一樣。她走過去再往窗外看的時候,長椅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傍晚的風透過窗戶吹過來,已經有了些許涼意。
那時她說不清楚為什么,心里有些煩躁。
而現在,男孩依舊坐在那里,明明是真實存在著的,卻讓她感覺像是幻覺一般,她總覺得這個男孩說不準在什么時候就會消失,一想到這她就感覺一陣恐慌,壓抑得快要窒息。
今天醒來后,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覺得可能是自己比往常醒得晚了,房間里沒有鐘表,她不知道時間?!獘寢屢膊恢廊ツ睦锪?,更沒有護士小姐來過的跡象。那一刻,她想或許自己可以逃離這個地方,長時間被空白填滿的生活已經讓她感覺厭倦了??墒?,一想到離開后,就再也看不到男孩在長椅上翻動書頁的身影,她又覺得心里空得難受,像是五臟六腑都被挖出來了一樣。
幾天前她就想走出去,和那個男孩搭話,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說。她在腦海里演練了很多不同的場景,以至于心煩意亂,甚至有些小惱了。
她的頭有些痛,她開了窗,期待能有一絲涼風路過,拍打一下她的額頭。說不定感覺會好些??墒窃谶@樣酷熱的盛夏,打開窗戶后,吹過的是一陣又潮又熱的風,讓她感覺像是站在一鍋滾水旁邊一樣,撲面而來的全是熱氣騰騰的水蒸氣。
她有些痛苦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摳著窗臺,想要隱忍下來。遠處一個輕柔的男聲傳來,呼喚著她的名字,溫柔、緩慢又哀傷。她緊咬著下唇,抬起頭向遠處的長椅觀望,那個男孩已經站起來了,面對著她的方向,唇瓣一張一合,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歌唱。
宛若母親對懷中孩子溫柔的吟唱,宛若戀人耳邊輕柔的細語。
她的視線中男孩的臉越來越清晰,她看到男孩呼喊她名字時微翹的嘴角,她甚至看得清楚他的眼神,那么明亮,讓人依戀沉淪,卻又為什么淚光閃閃?
她沖出房門,一路向花園跑去,此刻她的內心狂喜與不安并存,她想要立刻跑到那男孩面前,仔細地端詳他、把他的眉眼深深留在自己的腦海中,她甚至想要在梧桐樹下擁抱他,感受他真實的體溫,是不是如在五月櫻花樹下隨風飄飛的花瓣中戀人之間的親吻一般真實。
遠處的少年看到女孩消失在窗邊的身影,有一瞬思緒是那樣恍惚,好似在和窗簾一起晃動,漸漸地要脫離自己的身體。下一秒回過神,卻垂下眼簾,安靜地轉身走了,他的腳步均勻、并不急促,卻很快消失在了花園中。他長久以來一直坐著的長椅、一本日記靜靜地躺在上面,夾在其中的一枚淡紫色的紙片露出的一角微微地顫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