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啟，青白布條間納雙臉鞋，高筒白襪，蘭袍大褂，冠戴二儀，衣被四象，同出蓮花冠者高功，五老冠者殿主，兩高道花衣披身，襟領刺繡；后出者，蓮花冠紫衣，月披星巾，乃靈仙觀方丈蘇澄隱。

“杜夫人……”方丈禮前。

“蘇道長……”杜夫人俯身道。

“一切都已備好，可行禮。”靈仙觀監院、殿主王處訥。

監院王處訥、高功劉若拙退步行禮，恭迎進殿。

眾人隨著杜夫人進正殿。

正殿為祈福道場，進殿門，正殿前方立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下方二貢臺，香花燈水果，茶食寶珠衣、笏印劍牌令、功經器樂齊。左壁設八仙圖，右壁設全真七子圖，四大經師、樂師陸續進殿等候，一排方丈正中，二排左高功、右殿主，右側樂師四人，左側經師四人；三排中杜夫人；四排自右向左趙匡義、賀敏兒、耿夫人；五排自右向左趙燕兒、趙德昭、趙廷美；夢灡漪、穎兒立于左壁畫處。

高功擊殿上大鼓三通，經師、樂師就位，監院、高功拈香禮畢，方丈揖讓畢，舉步說文拈香：“舉步朝金闕，飛身謁玉京，天外琳瑯響，齊舉不虛聲”。虔誠上啟，拈香、叩首、跪宣、持笏、樂起；焚香，過板，運香，叩首、跪宣、持笏……眾人叩首……

齋場祈福，夢灡漪再熟悉不過，與穎兒立于殿門處，不能叨擾、不能跪拜，只能雙手合十，虔心禱告。正殿右前方是一側門，方才一小道士道出方丈正在會客，但開門之時并未見客人出，莫非此人從后門出，此人為何要避開而出呢？正殿的前方為祭臺，左側閣樓塔，正出神，腳輕云飛的步履影射到夢灡漪的眼中，青衣長袍，高山發髻，手持劍，是他？怎會？

那人微轉向夢灡漪，轉瞬離開，夢灡漪滿是驚疑，莫非真是？疾步出正殿，穎兒尚在閉眼，似乎已熟睡。耿夫人在其轉身之際，恰遇夢灡漪離開，似有蹊蹺，她向右望，趙匡義定神，目光早已緊隨夢灡漪離去的身影，眉眼緊鎖，猜想是否出了事，為何如此匆忙，恨自己不能離開。

夢灡漪緊追上去，一路向后，出道院后門，后山塔樓下。他停步轉身，夢灡漪驚顫，立于原地。

“師兄！是你嗎？”夢灡漪眼中噙滿淚花，話語抖顫。

“灡漪，是我！”陳景元信步而來，扶著夢灡漪的雙肩，望著她。

“五年了，你去了哪？也不曾捎個信兒？你可曾知師傅和灡漪有多掛念？”夢灡漪拉著陳景元的衣角，深深打量眼前這位多年未見的師兄。

“都是師兄的錯！”陳景元擦拭灡漪眼角的淚水。

“三個月前，我回山上，師傅他老人家還未曾醒來，二師弟把信交給我，這才知曉你和穎兒已下山。匆忙趕來尋你，怕你遇難事。”

“師兄……”夢灡漪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淚水不禁地流出，這幾個月她受苦了，其中艱辛無人可體會，她不能流淚，既然已下山，便不能有回去的念想。

“灡漪，師傅的信已道明緣由，我便不再多說，此舉太過危險，難道一定要這樣？”

“師兄，休要再說……灡漪心意已定，不會改變！”夢灡漪側過身，望著山下，掩著淚水。

“師兄，十一年了，你們把我撫養成人，我從未知道自己的父母，誰是我的父母親？每每見他人上山祈福，幸福一家，而我呢？灡漪的父母何在？他們在冰冷的地下！為何？我要知道，我要真相！是……自幼師傅教育，放下仇恨，自有神定奪！但誰能真正放下？我是人，我是人之女，那是灡漪的孝道，灡漪要盡孝，師兄，你懂灡漪的心嗎？”夢灡漪聲嘶力竭一般。

“灡漪！”陳景元雙手緊緊握住夢灡漪的肩膀，低著頭。

“是他，是他，他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我要質問他，我要報仇！還灡漪的母親！還給我……”灡漪身體在抽搐。

“灡漪，即使你報了仇，又如何？殺了他，又如何？去世之人還能回來嗎？放棄仇恨，回到自然，讓自己心安，虔心修行，不行嗎？”陳景元字字扎進了夢灡漪痛徹的心。

“換做是你？你會置父母之命于不顧嗎？會嗎？”夢灡漪質問著、咆哮著。

“我……”陳景元一時無了話語，看著師妹如此折磨自己，心中痛惜萬分，他恨不得替她承受。

“灡漪！若你需要，師兄永遠站在你的身后，保護你！”陳景元堅定的眼神柔化了夢灡漪疼痛的心。

夢灡漪抓著陳景元的臂膀，世上除了師父，也許就只有陳景元與二師兄最疼愛自己。有了大師兄的庇護，夢灡漪不再膽怯，不再孤單，她點著頭出了神地凝視師兄。

遠處的桐樹后，雙眸中定格住這畫面，寸步不離，雙手死死地抓牢樹，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趙匡義看在眼中，痛在心中，他不知這二人方才發生了什么，但心中的刺痛是真實的，是堅硬的，他想前去質問，但……

“師兄，答應灡漪，替灡漪保守這個秘密，永遠，包括穎兒，趙家人還不曾知道我的身世，師兄若要保護灡漪，就是離開灡漪，不認識灡漪，一切讓灡漪自己來解決……”灡漪那渴求、堅決的眼神瞬間戳到陳景元的心。

“灡漪？”

“不要說了，師兄！時辰不早了，不然，他們要起疑心了？灡漪先告辭了！師兄……”夢灡漪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夢灡漪不斷敲擊自己，警戒自己、堅定自己的復仇之心，疾步穿越樹叢，回到正殿，趙匡義望灡漪出，忙躲避，遠去的背影……

陳景元眺望山下，躊躇萬分，如何幫助夢灡漪，心中不禁寒顫，山中修行是灡漪最好的避開亂世的方式，如今她決議下山，在這改朝換代頻繁易主的亂世，以夢灡漪的絕世傾城之貌，定會翻云覆雨。難道灡漪的命運終究要不平凡嗎？灡漪視自己為親人，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灡漪他可以犧牲自己……

“嗖……嗖……”樹叢中……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