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兒，早知道那千須草有這樣的玄機，我就讓他們一把火燒了。”

從尾狐山離開后，走在路上的時候，旭堯還有些不滿足。剛才看慕子寧對那千須草緊張的樣子，方才明白一開始良緋怎么那么著急地讓他去尋。

玉良緋目光落在遠處，淡淡說道：“我就是怕你會燒了，才不告訴你。”

聽了這話，旭堯沒有再說什么，沉默地跟在她身旁。兩人一時無話。過了許久，旭堯又問她：

“你說那慕子寧真的會遵守承諾交出狐王印嗎？”

她唇邊吟起一縷笑：“我所認識的慕子寧，可不是那么聽話的人。”

旭堯不解：“那我們今天這一出是為了什么？”

“是啊，為了什么呢。”她唇邊笑意更深，“若是他執意要做這狐王，我便要向天帝報告說，他是個不守承諾的小人。”

“勝算幾何？”

她聳聳肩：“如果天帝心情好的話，有三成，如果天帝心情不好的話，會說我胡鬧。”

旭堯仍是一臉疑惑地看著身旁這個女子，他竟越來越不懂她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已經強大的可以保護自己了，這是好事，卻也意味著，她不像以前那樣需要他了。

玉良緋現在臉上的笑容，像極了她那幅畫像中的笑，那副畫像，從很久以前，就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

她不肯燒那千須仙境，是否仍是為了那個人？

她現在這樣的心神不定，是不是也是為了那個人？

剛才在尾狐山上，如果不是玉良緋攔著，他也許真的會沖上去跟那慕子寧打一場。就算他們人多勢眾，可他怎么說也是比慕子寧多活了八百多年，擒賊先擒王，讓緋兒替他暫且擋著其他人，由他來拿下這九尾狐族長應該不是難事。

“勝算這樣少。我早就說過，不如我跟他直接打一場，分個勝負。”

她話音仍是淺淡：“我就是不想讓你們真的打起來。”

“你不相信我能殺了他么？”

她回過神來，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面上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看著他認真地說：“旭堯，我說過了，我不要九尾狐一族的命，那樣太便宜他們了。我要的是奴役。這個初衷，從未改變過。”

他點點頭。若這是她想要的，他也只會盡力成全。

“我讓你差人去找那叫淵兒的赤狐，怎么樣了？”

“黑展鵬前日回來了，說是那山上已經空無一人，那赤狐，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放心，赤狐靈性頗高，他能活到現在也有他的本事。”

她點點頭，面上仍帶著笑，卻也掩藏不住心事重重。盡管她已成長許多，卻仍然是那個喜怒易形于顏色的女孩兒。

旭堯走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肩膀，在她額前輕輕一吻：“若能讓你忘卻前塵事，即使時間短暫，也好。”

玉良緋卻搖頭：“那些刻骨銘心的痛，我怎么能忘掉。如果忘掉了，豈不太便宜那些惡人了。”

他長嘆一口氣：“我說的是在玉清山。”

“那一段，”她仰起頭，目光又落在遠處，沒有對焦的望著前方，沉吟一會，復又開口，“我早就忘了。”

果然如玉良緋所料，兩日過后狐王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掌花仙子長期未歸位，天帝命了牡丹花仙暫理事務。新官上任的牡丹花仙很會看形勢，一早就帶了其他花仙去幫著裝點殿堂。

滿堂的富貴牡丹花，比之上一次玉良緋選擇的梅花，顯得富麗堂皇許多。

玉良緋和旭堯趕到時，典禮已經開始了，山腳下并沒有想象中的戒備森嚴，想必是大多都跑上去看熱鬧去了。

沿著鋪滿花瓣的棧道走了一會，玉良緋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花香太濃烈了，連她都受不住。

走到山頂時，人山人海的圍了好幾圈，都眼巴巴的瞧著中間，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外來者。

玉良緋墊了墊腳，仍是看不見，還好旭堯比較高，能看個差不錯，就給她口頭報告著前面的進展。

“牡丹仙子出來了，帶著幾個花仙在中間撒花瓣，撒了一條小路。”

“慕子寧出來了，踏著花瓣鋪成的路走到了前面。”

“有個白胡子老頭過來了，手里拿著的一副紙卷，好像是上次你到玄狐山來時拿的那一個。”

“狐王跪下去了。白胡子老頭展開了那張紙卷。”

白胡子老頭？這個時候應該是天庭派來的代表宣讀天帝的諭旨了，上次是玉良緋讀的，這次怎么換了個老頭。

她問旭堯：“那老頭長什么樣？”

“胡子頭發都很白，看上去起碼得五六千歲了，帶了個道士帽子。”

道士帽子，竟是南海道人嗎？不是傳聞那南海道人常年沉迷于煉丹，除了開大會從來不出煉丹房一步的嗎？

接下來，開始宣讀天帝的諭旨，聽聲音果然是那以往一年才見得一次的南海道人。

“九尾狐族長，慕子寧，德行兼備，多年來管理族內事務十分得力……”

還是她上次拿的那一份稿子，只是把名字換了換，這天帝也太懶了。

當南海道人讀到“現封九尾狐族長慕子寧為……”的時候，后面一個清麗的女聲傳來：“慢著！”

人群一下子散開了些，在玉良緋面前讓開了一條道，直對著中央南海道人和慕子寧。

她果然還是來了。慕子寧瞇起眼睛，臉上帶了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慢著！”玉良緋又重復了一遍，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南海道人面前，微微屈膝向他行了個禮。

南海道人點點頭，眉頭皺起：“掌花仙子有什么事嗎？”

她并未回答，而是轉身正對著慕子寧：“慕子寧，你忘了兩日前你答應過我什么了嗎？”

慕子寧答道：“既是受了你的威脅，當時的承諾便不能當真。”

“南海道人，慕子寧兩日前曾經答應過我，會將狐王印歸還天帝，不再做這狐王。如今，他卻是這般背信棄義的小人，難道還要繼續封他嗎？”

“這……”南海道人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后響起：“良緋！你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周圍的人盡已跪了下去，南海道人和剛站起來的慕子寧也對著她后面恭敬地屈了膝。

“天帝！”眾人皆呼。

玉良緋一時沒緩過神來，她沒想到天帝竟然真的會在這時候出現。而且如她所料，說她胡鬧，看來心情應是不怎么好的。便一時愣在了原地，忘記了轉身。

“玉良緋！你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嗎？”

她連忙轉身，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天帝。”

她仰頭看他，平日里見到的天帝，多是與帝后在一起的，所以他總是面上溫和，最多不高興了就是來個面無表情。可是此刻，他一人出現在這里，后面跟了一群面色冷酷的天將。他面上的怒氣讓她從心底里害怕。

“天帝，我……”

“不要解釋了，昨日子寧都已跟我說過了。你假借千須草一事想要威脅于他，是我跟他說，不必遵守與你的承諾的。”

怪不得天帝今天會突然來此，原來是有人打了小報告。她瞥了慕子寧一眼，看到他臉上得意的笑容。

她還要狡辯：“天帝，你真的要立這個打小報告的人為狐王嗎？依我看來，他并沒有德行兼備，能力也并不是多么強，告狀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天帝從踏著的云上落下來，走至她的面前，俯視著她，眼中怒意更深。

“良緋，是不是平日我和琴兒對你太過縱容，才讓你這樣胡鬧！”

她身形微微一顫，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

天帝抬起頭來，一揮衣袖，大聲說道：“我現在就宣布，命九尾狐族長，慕子寧為狐類之王，統領狐類各族，并升為上神，定為三階上仙。”

他環顧四周，看到跪在不遠處的旭堯，便轉過身來：“玄狐，你可服他？”

旭堯抬起頭，平日里波瀾不驚的眸子里更加漆黑，他看了一眼仍低著頭的玉良緋，又低下頭去。

“玄狐一族愿從此聽從狐王之命。”

“不錯，”天帝點點頭，又問慕子寧，“狐王，依你看來，掌花仙子玉良緋擅自介入他族事務，三番五次犯錯，該當何罰？”

慕子寧淡然道：“子寧剛升上仙，對天庭的規矩還不大懂。一切似乎聽說過，犯了大錯的仙人，要從那誅仙臺跳下去，受六世輪回之苦。”

六世輪回？玉良緋打了個哆嗦。此刻沒有帝后在旁為她求情，而天帝心情又如此之差。上次越獄之罪加上這次，數罪并罰的話，難說不會真的要她去跳那誅仙臺。

天帝空又問：“南海道人，你覺得如何？”

“狐王所言極是。”

天帝點點頭，轉過身去，不再看那已經微微顫抖著的嬌弱女子，對天兵說道。

“將掌花仙子押回天庭！”

后面兩個天兵領了令，走過來，一邊一個架了她的胳膊，將她拖起來，剛要跟在天帝后面離開。忽聽得上方有人一聲大喊：“不許動！誰也不能傷害姐姐！”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的向上看，只見一道紅光閃過，帶著一陣疾風，一個紅衣少年從上面快速地飛下來，落在玉良緋的面前。

玉良緋瞪大了眼睛，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慢慢收回自己張大的嘴，試探著說出：“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