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見狀，訕訕笑道：“向公子總喜歡說笑，既然這樣，我先回去，待向公子考慮清楚再詳談。免送。”說罷，搖著蒲扇搬著小腳一搖一擺出門去了。

“安國！”向老奶奶生氣地喝道：“你讀書讀糊涂了是嗎？你已經不小了，也到了該定婚事的時候了，無論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婚事一定要操辦！”

安國正要辯解，仆人來傳：“老爺過來了！”

只見軟簾一動，身著長袍的向玉祺托著白玉煙管慢慢踱了進來，“不知母親大人又因何事動氣呢？安國，安國，請奶奶息怒罷。”

“父親。”安國不覺收起弓拔駑張之勢，垂手而立，低眉道：“孫兒不肖，奶奶息怒。”

向玉祺極少管教安國，在教育后代的態度上，他是比較接受西方觀念，認為孩子的成長應順從天性。在西方游學的那一段時期里，西方貴族彬彬有禮的人際交往令他十分著迷。這一點，倒和中國講究輩份、身份、階層禮儀有些相似之處。在西方，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總循著含蓄、節制的原則進行，這曾經令向玉祺非常向往。這種含蓄、節制的待人接物的態度是被稱作“紳士風度”的一種做法。然而在“紳士風度”的表面下，依然掩蓋著數千年無法跨越的輩份、階級的鴻溝。

不可否認，向玉祺待兒子總是把他當成朋友一樣，兩父子也會一起游玩。然而這種游玩，必然是以向玉祺的意向為標準。向安國年幼的時候不曾明白這一點，隨著歲月的增長，他漸漸看懂了，也看透了這一點。父親無論對他如何的客氣，語言里的意思無論如何卻是不能改變的。

向玉祺在太師椅上坐下，對向老太太道：“孩子也長大了，總該聽聽孩子的意見。母親大人可以從旁提供意見。不必動怒。”

向老太太臉色有所緩和，端起花茶呷了一口，對向玉祺道：“聽說榮總督的女兒若蘭，長相不錯，性格又好，跟我們安國倒是一對兒。你看如何？”

向玉祺對安國道：“你的意見如何？”

安國囁嚅半天，沒出一聲兒，半天才道：“孩兒還要……”

不待安國說完，向玉祺舉手一擺，道：“一時之間，你也難以做出選擇，這樣，給幾天你考慮考慮。”

說罷，向玉祺轉向母親道：“母親大人，這幾天我有事到廣西走一趟，順道拜訪榮總督大人。母親可有特別喜歡的？”

向老太太笑道：“玉祺果然是最疼我的孩子。我這把老骨頭活得也夠久了，也不奢求什么，能在有生之年里抱上曾孫，我就安心去了!”

向玉祺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道：“母親一定是福壽雙全，可是要活到一百歲的呢！”

向老太太樂得呵呵大笑，說：“哪有人活到一百歲的？那不成了人瑞老妖精了？這孩子，老大了也不正經！”

只有安國在一旁暗暗搖頭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