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是她會錯意了。

第二日，安若瞳穿戴整齊。吃過早飯便去了外院的流水亭。這時正值初秋，府上的樹木已紛紛脫落樹，早上有些薄霧，許多事物看上去朦朦朧朧。紅紅的衣裙，站在霧里像一支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安若瞳帶著玲兒走在長廊上，遠遠望見，那高高的亭子里似乎已經有了人了。

不是吧，第一天就遲到？安若瞳吐了吐舌頭，轉過去看了看憐兒。希望她的師父大人不要太介意，知道古代人注重禮節，這下不是要……

走得近了，才發現那人一頭青黑的頭發直垂在身后，卻與身上的白袍十分相稱。原來不是老頭兒啊？還以為是個衣袂翩翩的白胡子老爹呢。那人還是站在，負手亭中看向遠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只是眼睛一直沒移開，動也不動。“來了？”聲音不緊不慢，淺淺的，分明是個小小少年。

安若瞳心“撲通撲通”的跳，只覺得這家伙好厲害，他不是在發呆么，走的這樣輕都讓他察覺了。當下讓她覺得回到了童年，遲到被老師當場抓到的感覺，“見過東方師父，弟子……弟子遲到了。”輕輕施了一個禮。

“……”對方沒有回答，良久。

“無礙。”那男子似是轉過身來，卻見安若瞳正低著頭。“去那邊坐著罷，今日教習對弈。”

“是……”安若瞳如得大赦，快步走向棋盤。

坐定，安若瞳這才開始細細打量這個少年，只見他一副冷若冰霜，雖有那么點老師的氣質和味道，但終究只是個長的還不錯的小娃娃。當下內心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就是她的東方師父？不過她卻不敢懷疑，既然是爹爹找來的人，這少年便有他的過人之處，再說，這邊的人不是都多才多藝，挺早熟的么。

這就是她和那人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感覺，以為他是溫婉的謙謙君子，有點傷感。第二感覺，此人，欠缺耐性，外兼脾氣有些許暴躁，果然是小孩。第三感覺，此人陰險狡詐，一頭狐貍欺人太甚，怒。

居然作弄姑奶奶，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老手欺負新手，還欺負的理所當然。雖然他只是個小孩子，按理她安若瞳應該不會在意他這種幼稚的行為，但是她還是怒了。這丫的，真的欠教育啊欠教育，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嗎，不知道給女孩子留面子的么，真是個討厭的小孩。好吧，他是生的漂亮又氣質，難道就可以這樣高傲，目中無人么。所以說她最討厭這種人了，只怕是在家里，被人慣壞了。

此時的安若瞳，正皺著眉想要破解這無良老師的層層攻擊，下到最后，也顧不得什么章法，完全在亂下。她的黑子被吃的死死的，旗子擺了滿盤，黑子已經無路可走了，可是她不想認輸。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棋盤早已是白子的天下，唯有的幾個空隙，黑子下下去，也只是被白子無情的狙殺。

安若瞳抬起頭死死盯著這個無良，靈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意思？恩？

無良淺淺一笑，溫婉如常，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去死。

彼此，彼此。

第一天就這么在無情的打擊下，郁郁而終。在她起身準備回娘娘那里報道的時候，這廝，說了一句讓她牙癢癢的話：“下次喚我師兄罷，你我同為東方冽徒弟，我年長你四歲，又比你早入門，雖然我只是來暫時代為授課的，不過你這么有誠意做我徒弟，也是好的。”說完，那廝笑的更為得意，衣袂翻飛。

笑吧笑吧，笑得讓口水噎死你！想起那人狐貍般的微笑，她又是一陣氣。火啊，完全被這個小娃兒耍了！今天就她一個人在那自顧自的看棋譜看了半天，那人完全沒有老師的樣子，半點東西也沒教給她，之后又毫不留情將她的自尊心踩在腳下。丫的，這算是報復么？不就遲到了那么一會會兒么，好吧，可是人家盡力了嘛，還有女孩子肯定要梳洗干凈的嘛。不過就是一個代課的，還那么拽，拽什么拽。

不過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叫東風的老夫子沒有過來親自教導她，卻丟了個無良的徒弟來代課。誒，明天那小P孩不知道還用什么打壓本姑娘，安若瞳又一次嘆息。認命罷，暫且讓這小子再囂張幾次。不會叫你一直踩在腳底滴，老虎不發威，當姑奶奶是好惹的。

晚上吃過飯，便拿著琴譜對著琴開始研究。她以前在大學時雖然也搞過音樂，但卻不會彈琴，當然所有古樂器她都不會。不過音樂嘛，總有共通點的，不會宮、商、角、徵、羽，難道還不會五線譜么？

翌日，安若瞳換回來原來的白色，還是穿著這個色調舒服。柳雨晗的身子還沒長開，但已好似有了窈窕的意味了，莫非這跟人的品行有關？

很明顯，今日她又華麗麗的遲到了，而且已經快接近日中，本來不吃早飯還趕得上。結果她硬是故意慢吞吞的吃了早飯，又磨磨蹭蹭的卷了昨晚練習的琴譜，才帶著小憐慢慢飄過去。

這次她可是有恃無恐的，昨晚研究了半夜，雖不是很熟稔，但也能基本成音了。學了幾個曲子的指法，又練習了幾下，才洗罷歇下的。一路上，安若瞳心情極好，差點就哼小曲兒了。

免不了的，某人的臉色十分好看，“呵，呵，終于舍得來了？”

他兩個“呵呵”聽的安若瞳心驚肉跳。不過她也不是吃素的，施施然翩躚一禮，淺笑，“有勞師兄久等了。”

“哪里，哪里。”那狐貍眼珠子就差沒噴火了。“今日遲遲不來，莫非昨晚有勤用功？”

“哪……”安若瞳剛想答話，沒想到狐貍已經說了另一句。

“那就讓師兄看看你的本事，先自創一曲如何？”狐貍眼睛微瞇，看似笑，更像似在威脅。

自創？我是新手啊，指法都還不全會，你……你狠！

“那便有勞師兄指點一二了。”安若瞳感覺自己的嘴角有點抽抽，幸好蒙著面紗。不就是想見我出糗了，我才不在乎，我是不會跟你這自以為是心高氣傲又十分幼稚十分可笑的小P孩子一般見識地！如是想，安若瞳便安下心來，端坐在琴前，尋思著該作些什么交差。閉上眼，靜靜地聽了風聲，樹葉滑落樹梢，草在舞動，如一個個樂符跳出了她的思緒，突然想到一首好久不曾哼唱的曲子。

睜開眼，笑意浮現在眼底。自創是不可能的，我就不能剽竊么？哈哈。

“如是/我聞

仰慕比/暗戀/還苦

我走/你的路

男兒/淚女兒/哭

我是你/執迷的/信徒

你是我/的墳墓

入死/出生/由你做主

你給我/保護我還你/祝福

你英雄/好漢需要/抱負

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來彌補

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

輕靈的嗓音，像是穿越了幾世紀，帶著稚嫩的聲音，卻不擾它震撼靈魂。滄桑，抑或風華絕代。

“如是/我聞

愛本是/恨的/來處

胡漢/不歸路

一個/輸一個/苦

寧愿你/恨得糊涂中了/愛的迷毒

一面/滿足一面/殘酷

你給我/保護我還你/祝福

你英雄/好漢需要/抱負

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來彌補

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

流水亭上，蒙紗的少女，面紗下她的唇微微張合，微風席席，她的發絲也隨著飛舞。此刻的她沒了昨日的咄咄逼人，那么安靜，眼中流轉的是層層傷痛，讓人瞧了會一陣揪心。如果拿下那面紗，不知是什么光景。站在亭內的白衣少年，一時失了神，但聽清了歌詞里的語意似有些曖昧，被那女子不經意的望一眼，不由得臉上發熱。

本是鐵定了要看她笑話，結果自己給自己惹了不快，臉紅的不行，急忙轉身，“今日本公子不舒服，你便自己練習吧。”說著便快步走了出去，忽而又想起什么，頓了頓身影，“明日切不可再遲到！”似有些咬牙切齒。

這邊，女子掩面咯咯的輕笑，“是，師兄。”那笑聲像一串銀鈴。接著又傳來低低的琴音帶著少女的歌聲。

這邊安若瞳看那遠處的人兒，頓了頓，仿佛又加快了腳步，完全沒了先前的溫吞，一副天下我有的傲慢。

至于么？還害羞，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