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空所坐堂，安居奉我歡。

誰肯艱難際，豁達露心肝。

話說楊素一舉擊敗戚昕所部，戚昕逃走，部屬全部被俘。

其實楊素在出兵滅陳之前，早已想好了計策，那就是滅陳后與文帝劃江而治，自立為王。楊素的兒子楊積善沉默寡言，城府極深。早在開皇七年已化裝成一名和尚潛入陳國，在巴州找到了一處秘密山谷。當擊敗戚昕后，名義是放走，暗地里全部將將俘虜帶入山中。一邊開山修路，一邊建造廟宇；更從俘虜中挑選精明者做自己的親信，把繳獲的陳國珍寶秘密藏匿在山洞之中，然后畫成地圖，呈給楊素。楊素滅掉陳國后，珍寶搜刮殆盡，全部藏好后，這些俘虜一夜之間全部中毒身亡。真正做的人不知鬼不覺，從此天下知道這藏寶地方的，只有楊積善一人。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楊素的心思隋文帝早已明白。滅掉陳國后，隋文帝便進爵楊素為郢國公，邑三千戶，真食長壽縣千戶。以其子楊玄感為儀同，楊玄獎為清河郡公。賜物萬段，粟萬石，加以金寶，又賜陳主妹及女妓十四人。同年六月，拜納言之職位；開皇十年七月，轉內史令。楊素再無理由不班師回朝。就在這時婺州汪文進、越州高智慧、蘇州沈玄儈等舉兵反隋，自稱天子，署置百官。蔣山李忮、樂安蔡道人、溫州沈孝徹、泉州王國慶等，都自稱大都督，起兵攻陷州縣，反亂大抵遍及原陳屬地。其規模大者數萬人，小者數千人，互相呼應，殘殺隋朝官吏。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式，隋文帝遂命楊素為行軍總管率軍平叛。楊素率軍由楊子津渡江，首先擊破叛軍朱莫問于京口。繼而擊敗晉陵顧世興。顧世興率其都督鮑遷等再戰，楊素擊破之，俘鮑遷以下三千余人。楊素故技重施，將這些人遷到巴州修建廟宇。高智慧率部據守浙江東岸營壘，屯據要害，周圍百余里，船艦千艘，遮蓋江面，鼓噪而進。子總管來護兒建議：“吳人累銳，利于在舟楫作戰。必死的賊寇，難與爭鋒。您暫且嚴陣以待，切勿與其交鋒，請借我奇兵數千，悄悄渡過江，攻破他們的巢穴，讓他們退無所歸，進不得戰，這是韓信破趙的計策。”楊素納其言，并命其率輕型戰船數百艘，偷渡浙江，以奇兵突襲，并焚燒高智慧后方營壘，使其恐懼不安；楊素則乘機率軍從正面突擊，大敗高智慧軍，俘數千人，直趨溫州。而后又平定蔡道人、汪文進。楊素在溫州擊敗沈孝徹后，便由陸路轉向天臺、臨海，繼續追擊反隋散兵，前后戰斗達一百多次。

楊素在溫州擊敗沈孝徹后，見天臺風景秀麗，便有了在此修建廟宇的想法。派親信來護兒親自選址，用擒獲的俘虜來修山路、建廟宇。當時王國慶為南安豪族，殺刺史劉弘，據州為亂，各處逃亡的叛軍皆附于他。楊素派人密勸王國慶：“你的罪狀，累計起來處以死刑還不夠。只有斬送高智慧，才可以抵塞罪責。”王國慶遂抓獲高智慧，送交楊素。楊素將高智慧斬首。楊素令王國慶率投降的部屬到天臺山修建廟宇，至此，江南全部平定。寺廟建好后，王國慶上書楊素，請求出家為僧。楊素依允，賜法號國清，將廟宇題名為國清寺。國清寺氣勢磅礴、極盡奢華，聲名鵲起；而巴州那座廟卻漸漸地被人遺忘了。一個彰顯，一個淡忘，目的卻只有一個：掩人耳目罷了。

楊素死后，長子楊玄感繼承了他的爵位。后來楊玄感起兵事敗，遭到誅殺，楊素的家族也因受楊玄感的牽連都被株夷。直到這時楊素私藏陳國珍寶的事才被人所知。也直到此刻人們才明白為什么文帝、煬帝如此超常理地賞賜楊素：一是勸誡他不要造反；而是暗示他自動把藏寶圖交出來。楊素裝聾作啞，暗地里卻把藏寶圖交給兒子楊玄感。楊玄感不明其父的良苦用心，見楊廣荒淫無道、不得人心，自以為富可敵國、就能振臂一呼、應者云集，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可以說正是這幅藏寶圖才招來了楊素的滅族之禍。

“我不明白了，楊素有了這么多財寶，正好可以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才對，怎么會讓他的兒子造反呢？”天寶打斷司馬承禎的話，問。

司馬承禎笑著說：“孺子可教也！老子說‘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這段話怎么講呢？就是說：榮譽和生命哪一個更可愛？生命和財產哪一個更重要？得到名利與喪失生命哪一個更有害？過分吝嗇必定招致更大的破費，過多的儲藏必定招致慘重的損失。所以知道滿足，就不會招受屈辱；知道適可而止，就不會遇到危險，這樣才可以保持長久。楊素藏寶是藏而不用，讓文帝、煬帝有所懼怕；楊玄感得到藏寶圖忘乎所以，所以招來滅族之禍。”

“那這幅藏寶圖我爺爺怎么得到的呢？”李白問。

“純屬機緣巧合。楊玄感有一貼身侍衛名叫吳濤，楊玄感造反兵敗后，將藏寶圖交給他，讓他化裝成一普通兵卒，混在兵卒中乘亂逃出，投靠當年從楊家出走的紅佛女。吳濤找到紅佛女后告訴了她楊家的事，紅佛女便把他留在在李靖軍中，做了一名都尉。太宗皇帝平定天下，大唐進入貞觀盛世。吳濤也娶妻生子，頤養天年，但始終沒有將藏寶圖的事說出。龍朔元年正月，有一位和尚來他家化緣。家人取了些米飯送給他，和尚搖頭不要；家人又取了些銀兩送給他，和尚也不要。家人將這件事告訴了吳濤。當時吳濤已經七十多歲，子孫滿堂。吳濤驚奇，將和尚迎盡屋內，奉上茶水，問：大師不要米飯、不要銀兩，那要什么呢？和尚笑笑說：我不遠千里、風塵露宿來尋找善人，所求者不過二尺絹帛而已。吳濤一聽，心內大驚：因為當時楊玄感將藏寶圖送給他的時候，大帳內只有他們兩人；帳外則有四位親信把守。當楊玄感將一切交代完畢，將四人喊進，令四人自盡。害怕四人不死，楊玄感當著吳濤的面將四人首級割下，這才令吳濤離開。可以說這件事楊玄感做的天衣無縫，和尚如何得知？于是不動聲色哈哈大笑，令家人取上好的絹帛二尺來，送給和尚。和尚接過絹帛，面無表情，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說完將絹帛放入袖袍內，揚長而去。”

“真人，這和尚也好生奇怪，說的箴言卻源自《老子》？”李白一笑，說。

“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世上萬宗，皆源自道。心有佛道之分，已是誤入歧途了。”司馬承禎望著李白，告誡說。

“真人教誨的是，李白知錯了。”李白誠懇地說。

“那他說的是啥意思呢？”天寶問。

“他說：災禍，是幸福倚靠的地方；幸福，又是災禍藏伏的地方。誰知道它的終極原因呢？大概沒有一定的標準。正常可以變為怪異，善良可以化為妖孽。”司馬承禎說。

“說得真好！”阿蠻嘆道。

“那接下來呢？”李白問。

“和尚走后，吳濤越想越不對勁。這時李靖、紅佛女皆不在人世，而他們的后人自不敢將這么重要的事相托。恰巧二月里是許圉師老相國六十壽辰，吳濤便以賀壽為名來見許老相國。吳濤只是一名判官，況且早已閑賦在家，兩家互不來往，貿然去賀壽，自然見不到許老相國。于是他再次假借李靖門人的身份，拜見許老相國。果然許老相國把他請進內堂，與諸位王公大臣同坐。寒暄完畢，吳濤說，正月里有一憎人來我家化緣，將這幅曹子建的宓妃圖贈與我，化緣佰金。我說我一普通百姓，家中哪有佰金？他說此畫價值千金，但只可贈給有緣人。你既無佰金，那十金也可。我執拗不過，想想自己戎馬一生，多有殺戮，只好送給他十金，權當做了一次善事。可我是名俗人，對字畫一竅不通，也無此愛好，今日里特來獻給許老相國，一來為許老相國賀壽，二來也請許老相國以辯真偽。許老相國展開宓妃圖，微微一笑，便傳與眾人。眾人接過畫圖一看，也是只笑不答。因為這幅圖就是一副普通的宓妃圖，也就是值幾文錢。待眾人看完，許老相國說：既然是佛家相贈，必有佛緣。于是便收了下來。過了幾天，許老相國越想越不對：吳濤是李靖的家奴，我與他素無來往。他為什么突然送禮給我？明明是一副普通的圖畫，為什么把它說的神乎其神？于是讓人把畫取來，再次細細查看，還是沒看出什么端倪。拿起畫匣查看，也沒發現問題。也許吳濤的話是真的，真有這么一個癲和尚來哄誑他的銀子。明日把吳濤喊來，再細細問他便是。第二天便派人去請吳濤。一會人回來，說吳濤全家被殺、雞犬不留。這案子驚動京城，由武后親自督辦。許老相國一聽，感到了事情的重大。吳濤一定是感到了自己將有不測，把圖畫托付給自己。再次查看圖畫，終于在畫匣的夾層里找到了這幅地圖。他將地圖取出，上朝時將畫呈給二圣，說了吳濤贈畫時的話。許多王公大臣當時都在場，紛紛出來佐證，武后令吏部捉拿這名和尚。可這名和尚就像從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了消息。”

“這就是一副地圖，我爺爺怎么斷定它是藏寶圖呢？”李白插話問。

司馬承禎點點頭，說：“當時許老相國也不知道這就是楊素的藏寶圖。但他隱隱感到事態重大，遂把這幅地圖秘密收藏。麟德元年，許老相國被貶襄州刺史，舉家安居安陸后，令你岳父創建壽山派，秘密查找那個化緣和尚的線索。”

“我聽岳父說起過，當年他兄長許自然出外打獵，樹叢中他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只白色的山羊在吃草，便一箭射了過去；等走近一看，卻是一個過路人穿著一件羊皮大襖坐在那里歇息。他驚恐萬狀，不知如何是好。見四下無人，便和家奴悄悄將人埋了。家奴讓他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權當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我他依然感到心中不安，忍不住還是對我爺爺說了。當時我爺爺并沒有說什么，還寬慰了我他幾句。誰知這件事被許敬宗知道了，便報告了高宗皇帝。高宗皇帝大怒，便把我爺爺和許自然、家奴抓進了大獄……”李白說。

司馬承禎哈哈大笑，說：“這樣的話你也相信？這件事只有許自然、家奴兩人知道。家奴打死他都不會往外說；許自然除了你爺爺更是不敢對任何人說起，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許敬宗是從何得知的？”

李白一聽，頓時愣了，驚疑地望著司馬承禎。

“那還還用說，一定是你爺爺自己說的唄！”天寶突然說。其實大伙心里都這樣想，只是不敢說而已。現在天寶說出來，不由的點頭贊許。

“我爺爺？這怎么可能？殺人償命，他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李白說。

“堂堂一朝宰相，這點道理豈能不知？自從顯慶五年十月，高宗皇帝風疾發作，武后便臨朝處理朝政。當時他正在推行新政，史稱建言十二事。這十二件事分為四個方面：第一方面，施惠百姓，切實減輕農民負擔。勸課農桑，輕徭薄賦。停止對外作戰，減少公共工程。把京城老百姓的徭役給免了。第二方面：籠絡百官。從提高官員的待遇入手。給八品以上的官員漲工資，給才高位卑、長期得不到晉升的中下級官僚升官。第三方面：提高母權。如果母親去世，父親還在世，也要為母親守孝三年。第四方面：取悅皇帝。第一，王公以降皆習《老子》。第二，提倡節儉，要求服務于宮廷的手工業作坊停止生產奢侈品。當時皇后的裙子一般是十三個褶，可武則天只穿了七個褶子的裙子。提倡節儉。這自然引起朝中老臣的不滿，于是朝中便出現了擁武派和倒武派。武后是何等精明之人？許老相國的這些話豈能瞞過她？可當時她正在極力拉攏各位大臣的支持，許老相國在朝中舉足輕重，自然不便對他下手，于是便敷衍而過。對武后的用意，許老相國又怎能不明白呢？于是他表面上迎合武后，暗地里卻在想退身之策……”

“這就奇怪了，多少人在盼著做宰相？許老相國寫封辭呈，告老還鄉不就行了？”天寶又插話問。

“上山容易下山難，身居高位，想全身而退，談何容易？當時兩派爭斗正酣，若此時告老還鄉，必引起兩派的共憤，不僅自己性命不保，恐怕還連累九族啊！”司馬承禎說。

“啊？這么厲害？”天寶驚疑地問。

“以后你就知道了。天賜良機，許自然誤射死人。如果將這事報告給官府，因為純屬無意，最多罰款賠償。可許老相國是何等睿智之人，他豈能讓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失去？于是他便讓許自然默不作聲。可沒多久，在與李義府喝酒時，假裝酒后失言，將消息透入出去。李義府果然居心不良，偷偷帶人將尸體挖出，報告給許敬宗。許敬宗大喜，在朝堂上當場指正許老相國；許老相國只好承認；許敬宗乘機說：人臣如此，罪不容誅。可當時二圣都不想枉殺大臣，只好將許老相國貶為襄州刺史……”

“那司憲楊德裔又是怎么受的牽連呢？”李白又問。

司馬承禎又是一笑，說：“司憲楊德裔當時并不知道許老相國的深意，只是以為他不愿意夾在二圣之間為難才告退，便自攬責任，甘愿受罰。許敬宗正為沒有置許老相國于死地而氣惱，見楊德裔沒事找事，便以徇私罪將他流放庭州。不久楊德裔來拜見許老相國。許老相國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楊德裔回去后，便掛靴而去，不知所蹤……”

“那他到哪里去了？”天寶問。

“李仙人，他到哪里去了？”司馬承禎笑著問李白。

李白說：“我只聽我岳父說過，壽山派第一任掌門就叫楊德裔。”

“對。楊德裔掛靴失蹤后，便去了壽山，和許自然一起著手組建壽山派，出任掌門人，以弘揚佛法為名，廣收門徒。幫助許老相國秘密查找那名和尚。和尚沒找到，卻找到了一位曠世奇才狄仁杰。”司馬承禎問李白。

“狄仁杰？”眾人大吃一驚。

正是：少年識事淺，強學干名利。徒聞躍馬年，苦無出人智。

惠連素清賞，夙語塵外事。欲緩攜手期，流年一何駛。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