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見
- 顏夏
- 單影孤戀
- 3490字
- 2013-05-24 12:13:01
夏筱馨讓自己的思緒就此打住,那些不堪的過往,她從來都不想再想,卻沒任何辦法輕易擺脫,這就像心口長著一個毒瘤,時間是解藥,控制著它成長的趨勢。可是時間同時也是毒藥,它同樣不會讓它真正的痊愈,一直留著那道丑陋的傷疤,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那些真正發生過的過往。
夏筱馨知道偉大的夏夫人對顏洛曦是心存感激的,是他的一幅畫,是他的一句話,讓夏筱馨肯從畏懼自閉的深淵里走出來,所以才會時時刻刻拿夏筱馨跟他比,所以才在夏筱馨對她說要去學顏洛曦畫畫時毫不猶豫地應允。
夏筱馨多希望,她對顏洛曦的感覺,就像偉大的夏夫人對顏洛曦一樣只是心存感激,如果只是心存感激,感激她曾在黑暗的深淵里拉了他一把,感激他以自己當示范讓她相信即使是單親也可以過得很好,感激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她最溫暖的禮物,給她最溫暖的微笑,給她最溫暖的勇氣。如果只是心存感激,那該多好。
那是顏洛曦第一次不帶姓只呼她的名字,那是顏洛曦第一次毫無芥蒂的朝她笑,那是顏洛曦第一次畫有她存在的畫。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她夏筱馨還會在最心痛的時候對他動心嗎?這終究是無解的方程式。唯一有解的是,她夏筱馨拉住他伸出的手爬出那個黑暗的深淵,接著爬進了另外一個關于他的深淵;唯一有解得是,她夏筱馨,已經沒有了選擇。
再矛盾的愛情,也沒有模棱兩可的答案。
直到后來夏筱馨才真正明白,一直都是她自己將自己逼進一個只能選擇喜歡他或者選擇更喜歡他的死角。沒有人逼她,是她控制不住心臟的淪陷,是她太依賴溫暖,感受到顏洛曦的方向有溫暖便毫不猶豫地一頭鉆進去。即使被撞得頭破血流,也是她自己選擇的。
如果能跟夏夫人一樣,僅僅只是感激,那該多好。
夏筱馨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遇見顏洛曦。若是提前知道的話,她一定會打扮得再精心一點,至少讓他感覺,她和兩年前是真的有些不同的。
劉裕說帶她出來逛逛,夏筱馨想不通,怎么就逛到酒吧來了。
刺眼的霓虹,嘈雜的人群,舞臺上不斷扭腰擺臀的暖場員,臺下買醉的男男女女。夏筱馨微蹙著眉頭,看著劉裕跟那些即使在大冬天也不忘露肉秀身材的朋友一一打過招呼,回過頭無不自豪的大聲地問:“筱馨,這里怎么樣?不比BJ差吧?”
夏筱馨盡量將心理重重的反感壓在心底,微蹙著眉低聲說:“我們出去吧。”
喧鬧的人潮不費吹費之力便蓋過了夏筱馨的聲音,劉裕將他貼著銀光閃閃的飾物的耳朵湊過來,大聲地問:“什么?你說什么?”
夏筱馨連再說一遍的耐心都不再有,只感覺自己與這種場合的格格不入,轉身就往外走。
只是一個急促的轉身,在擁擠的酒吧撞到人應該是見怪不怪。可是若鏡頭重放,夏筱馨多么希望,她能轉的從容點,能面帶微笑,能笑靨如花。
她那么奢望,能以最完美的姿態,再次出現在他面前。自從兩年前那一別,她無不奢望,再見到他時,她是完美的。至少不再是那種喜歡在公共場合大聲說話的毫無氣質可言的聒噪女生。
可是,她卻在這種場合以這種姿態與他重逢,盡管她那一頭及腰的栗色卷發還乖乖流淌在背后,盡管她穿淑女風系列的冬裝長風衣,盡管她的鞋跟是剛好的六厘米,盡管她的臉上還化著淡淡的妝容,她依舊對自己今晚的狀態及不滿意。不夠完美,還是不夠完美。
“夏筱馨。”
眼前俊逸的年輕男人輕啟薄唇,原本嘈雜的空間,在夏筱馨的腦海里似乎剎那間就這么安靜了下來,然后,他溫暖如春的聲音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傳入她的耳遂,侵入她的心底,懸掛在左心房內的心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夏筱馨,好久不見。”
顏洛曦嘴角微揚,那么溫暖的笑如此恰到好處的綻放在他精致的唇角。
“好……好久不見。”
只是一瞬間的恍惚,夏筱馨卻無比清楚,自己封鎖已久的心,已經順著顏洛曦唇角那抹在刺眼的霓虹中尤顯得耀眼的溫暖,再次毫不受控制的一頭鉆進去,慢慢淪陷。
夏筱馨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像現在這樣這么安靜這么諧調的站在顏洛曦身旁,和他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和他走在同一片昏黃的路燈下。這種尋常到沒法再尋常的事,于過往的自己而已,仿若做夢。
夏筱馨竟不知道,自己二十二歲的人了,站在顏洛曦這個曾經喜歡過的人身旁竟然還會緊張。曾經喜歡過的人,真的只是曾經喜歡嗎?她在心里默默反問自己,如果真的只是曾經喜歡,現在又何必如此緊張如次惶然,還是只能怪這路燈,昏黃的太過曖昧。
一路上的靜默,顏洛曦沒說話,夏筱馨亦不敢開口,這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讓夏筱馨突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太過于怯弱,甚至于做作了?
終于在路過顏洛曦家從前的房子時找到了合適的搭訕話題,夏筱馨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顏洛曦你們家搬走了嗎?”
顏洛曦側過頭,向她報以溫暖的微笑,然后低聲開口:“新居在你家對面。”
盡管知道那是顏洛曦最簡單的招牌微笑,可那種魅惑式的溫暖笑容還是如同漩渦般輕易的將夏筱馨的心卷了進去。她的眼神足足呆滯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故作鎮定的點點頭。
然后,再無話題。也許真的是相隔太久,竟生疏了許多,又或許從來都沒有真正熟絡過。
直到將夏筱馨送到她家門口,才有了第二次交談的內容。
夏筱馨低著頭輕聲地說:“我到了。”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這條路可以再遠一點,即使只是沉默,她都奢望能和他走得更遠一些,哪怕多幾步也好,這樣并肩而行的機會,真的寥寥無幾。
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夏筱馨納悶的抬起頭,顏洛曦原本快落在她發絲上的修長的手指頓時落在了她白皙的臉頰上,一觸到他手指的溫度,夏筱馨就仿佛驚弓之鳥般,她幾乎可以感覺到發燙的像快要著火了的臉出賣了她內心的慌張,窘得她再次狼狽的低下頭。
顏洛曦顯然不會像她那般驚慌,別說慌甚至連驚得不曾有,他的唇角依舊微揚,帶著溫暖的手依舊不著聲色的落回在她栗色的發絲上,替她撫平被夜風吹得微亂的劉海,然后低聲溫暖的道:“我先走了,早點休息。”
顏洛曦轉身,背影漸行漸遠,夏筱馨依舊愣在原地沒法動彈。這劇情,只差一個kissgoodbye,連她都要誤會自己和他是熱戀中的情侶了。
顏洛曦這是算什么?跟她玩曖昧?還是在測試她還有沒有當年和他演曖昧戲時的水準?更可惡的是,她夏筱馨這是算什么?顏洛曦沒有牽她的手,沒有和她擁抱,更沒有親她,她的心憑什么像受驚的小鹿般亂跳個不停?她都二十二歲的人了竟還學十七八整天沉迷幻想的小女生犯這種花癡?
沖完涼回到房間時,腦海里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冒出顏洛曦那抹溫暖到讓人如沐暖日的微笑,夏筱馨狠狠的甩了幾下頭,濕漉漉的卷發上承載著的數以萬計的水珠隨著她的動作向四周散去,可有關于顏洛曦的畫面卻仿佛在她腦袋里生了根發了芽般,揮之不去。
百般無奈的夏筱馨拉開窗簾,想吹吹冷風,將這些念頭放出去。可是讓她不曾料想的是,在窗簾全部拉開的那瞬間,顏洛曦俊逸的側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她原本因心事而顯得黯淡的眼瞳,在那里點起兩道驚訝的火苗.
即使兩棟房之間相隔了數十米左右,可她還是那么清晰的看見了,同一層和她的房間相對的那間房里此刻正在認真畫畫的他。
夏筱馨的思維在她的眼觸到那張那么安靜那么好看那么認真的側臉時,已經陷入了罷工狀態。那些壓抑在內心深處已久的情愫,在她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下已經開始悄悄腐蝕她那些所謂的堅定的放棄,那些用時間來建立的封存情愫的城墻在夏筱馨還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緩緩決堤。
夏筱馨重新拉上窗簾,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縫隙,像那些堅固的城墻已經被頑固的情愫打開一道缺口一般。關掉大燈,留了一盞昏黃的臺燈,搬來凳子,坐在窗前,通過那道縫隙偷偷的望著不遠處的他。其實夏筱馨比誰都清楚,她和顏洛曦的距離,就像現在般,看似毫無阻隔,看似觸手可及,事實上卻是真正的水中月鏡中花,只可望,不可及。
這些夏筱馨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心臟自始至終不愿受大腦思維的控制,還是思維太過遷就太過寵溺心臟,才會讓它一次次的向無底的深淵沉淪。
顏洛曦起身的時候,夏筱馨一眨不眨的眼睛終于移向臺燈下的鬧鐘,凌晨三點。她一直知道顏洛曦的畫工底子有多深厚,但直到現在才明白,除了天分,與他比其他人多付出幾十倍的努力脫不了干系。
再將視線調回對面時,竟發現顏洛曦正站在窗口望著她這邊。夏筱馨看清了,盡管隔著不近的距離,夏筱馨還是看見了他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如黑暗中的暖日,沿著對視的空氣,一路蔓延進她的心底。夏筱馨像做了壞事被當場抓獲的小孩,緊張的慌忙躲進了窗簾后,寂靜的房間里甚至能聽到的她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她反復深呼吸,冷靜下來才記得自己的窗簾一直都只留一道縫隙,也許顏洛曦只是不經意間看向她這邊,絕對不可能發現躲在簾后偷窺他的自己。
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夏筱馨不甘心的將視線調回縫隙外,對面已是一片漆黑,顏洛曦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畫室。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頭,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尤為黑亮的眼瞳也隨著黯淡了下去。
夏筱馨拖著微涼的身子,無力的躺回沒有溫度的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凌晨三點,夜深人靜,毫無睡意。
終究是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