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離別。
- 還我淡漠一生
- 王佳茜
- 2689字
- 2012-02-20 19:05:26
眼瞅著時節已是入了秋,街兩旁稀稀拉拉枝葉搖凈快要枯死的樹木襯著古時本就狹小的街道就更顯得凄涼。天空似乎總是蒙著一層霧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時而從檐下低飛而過的鴉雀拖著因飛行幾乎耗盡了氣力的身體,夾雜著幾聲哀婉的啼鳴,似是生生的給離人灌下一肚苦水。
不知何事惹人悲秋,只感欲語淚先流。
這一夜,少艾輾轉難眠,勉強支撐到后半夜終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眼前白色濃厚的煙混淆了一切,少艾驚恐的伸出雙手,希望找到一點支撐,可任憑她呼叫求助,眼前仍是一團混沌,看不清來路和歸途。
終于,耳邊渺渺然似是傳來人群嘈雜的呼喊,少艾便尋著那喊叫摸索前行。耳邊的聲響愈來愈清楚,眼前的畫面亦是愈加清晰。一大群人正圍著一個蜷縮在地上的人指著罵著,少艾看不清地上那人的面孔,只朦朧可見是一個身著囚服,凄凄哀哀抽泣著的女子。少艾用盡力氣擠入人群,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她正是蓮池!少艾心下一驚,便跪坐在地,伸手去撩那和著淚水散亂的粘了蓮池一臉的發,哪想伸手的瞬間,蓮池的頭便從肩上滾落在地,殷紅的血液從斷頸處噴薄而出。
少艾尖叫一聲,驚恐的從睡夢中醒來,胸腔不受控制的大幅度起伏著,心臟像受到重壓,隱隱作痛,汗水與淚水在她蒼白的臉龐上交匯,腦海中雜亂的浮現出蓮池的笑靨。她終是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捏住被褥痛哭失聲。
聞聲趕來的禤帷被少艾蒼白而痛苦的臉嚇了一跳,看見平日那么要強,那么開朗的她此時此刻如此悲痛又無助的哭泣顫抖,如同大雨傾盆時被淋濕羽翼無處可去的一只飛禽。禤帷心中那最堅硬的一角被少艾的淚水沖刷的生疼,他快步走到少艾身邊,毫不遲疑便伸手擁住那泣涕漣漣的淚人兒,一遍遍摩娑少艾凌亂的發,期望從自己的手心把一腔隱忍一腔堅毅統統注入少艾體中。
涕淚長流,倉顏黛盡。誰知我心,如屠如焚。
不知是不是少艾感動了天地,天要蒙蒙亮時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似是也在哭泣訴說。
安宸與彥瑜一宿未歸,蓮池也等了一宿未睡,她心知自己對彥瑜來說只不過是個趕路途中偶爾可添趣的調味品,徒有姐姐的虛名罷了。對于安宸就更不用說了,他一直對蓮池保密著身份和來歷,既是進京尋人,自是不便多帶閑雜。他們對蓮池沒有責任沒有感情,倘若他們此前所說句句虛幻無實,此時欲一走了之擺脫蓮池這個拖累也就沒什么可難過的了。但蓮池的內心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先不說這偌大的京城她舉目無親,單是要處處小心出宮的太監與宮女認出自己就已經讓蓮池感到力不從心,同時亦是無處得知少艾與翎雀她們的消息,若是此時安宸甩手拋棄她,那該如何保全自身?
想著想著,淚水就不自覺的滑落下來。蓮池抬頭看看窗外因雨色而朦朧的街景,感嘆自己命途多舛,末了末了仍是被人遺棄的命,不禁悲從心來,嘆了口氣,起身打算收拾行李,再去打聽少艾一行人的消息。
蓮池正要踏出客棧,便迎面撞上趕回客棧的安宸兩人。見少艾收拾了行囊似要遠行,安宸的眉頭又蹙在了一起。他將蓮池一步步逼回房內,先是自顧自斟了杯茶水喝,又喚了一旁傻不唧唧立著的彥瑜去樓下吩咐小二準備飯食。安宸瞥了眼傻站著的蓮池,語氣略帶怒意,質問道:“昨日黃昏,是你聲聲囑咐我切不要丟下你獨自而行,可今日,你卻想不告而別!”蓮池的心中正是百味雜陳,有為安宸不食言的感動,也有為他不明緣由就動怒的氣憤。蓮池將包袱丟在床榻上,一屁股坐在安宸對面,撅著嘴問:“那我問你,昨夜為什么不回來?你們一夜未歸,我還以為......”聽到這話,安宸的眉頭才略微舒展。“有很多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對我無害,我自是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輕易丟棄你,應承了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心中知曉安宸不會拋下自己,蓮池那一張幽怨的臉瞬間喜笑顏開,她笑嘻嘻的把臉支到安宸眼前:“嘻嘻,就知道你最好了,等著我啊,我下去給你買你最愛的玲瓏糕!”不等安宸開口。蓮池說完便蹦蹦跳跳的下了樓。
想起美味的玲瓏糕,安宸嘴角總算浮出一絲笑意。
幾日浮光,少艾總算漸漸從失去蓮池的悲傷中緩了過來。這一日是入秋以來少有的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少艾換了一身新衣,獨自在王府后花園中游蕩,遠遠聽見禤帷正和管家少寧商議著接待某個人的消息,那個表面冷酷的王爺臉上正掛著少有的笑。少艾想,大概是某個貴客吧。
你若是閑暇下來,便感覺時間過的飛快。恍惚幾日,實則已是過了半個月了。
為接待那位貴客,王府上下早就裝扮一新。少艾雖好奇,但還是抑住了好奇心,沒有打聽來客是何人。一切自有分曉吧,等來人駕臨,一切便都明了了。
這天正午時分,一輛紫紅漆金的馬車停靠在禤王府門前,車冕處鑲嵌的那顆碩大的寶珠在日光照射下正折射出千萬縷奇異的光芒,亦是時不時散發出陣陣異香,令人沉醉。車窗不似前時見過的那般用各色彩綢遮掩住了,而是懸了無數流蘇,隨清風微揚。
少艾正感嘆,果然不是一般人,卻見一向高傲的禤帷盡親自前去迎接來人,甚至親自掀簾子,攙扶出車中的人,而眾家丁只是端端的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少艾同樣是被這場面震懾,不敢妄自動作。待禤帷扶出車內的人,少艾才勉強看清了些,原來是個富態而端莊的中年女子,雖都說難耐美人遲暮,但那人臉色卻依舊白凈,還帶著少女特有的紅潤,真是叫人羨慕嫉妒恨。而緊跟其后從車內出來的卻另是一個可人兒,年齡與少艾相仿,只是眉間沒有少艾的哀愁和悲傷,盡是養尊處優帶來的富貴之氣。那人兒臉色極其透明白皙,靈動的明眸如同鑲嵌夜空的閃爍的星不帶絲毫塵埃俗氣,小巧秀氣的鼻子下那張如蜜洞般瑩潤的唇,單是盈盈一淺笑,就讓人魂牽夢繞。待三人走近,少艾才發現中年女子長相陌生,倒是那少女,好生熟悉,低頭略一思索便豁然開朗,原來又另是一個熟人,李婷婷。
多日的磨礪已讓少艾足夠淡定,她心知此人只是李文婷前世,便仍乖順的站在一旁看著。
禤帷攙扶著中年女子向內廳走去,那少女便嬉笑著小跑上前,從另一邊挽上禤帷的手臂,禤帷轉頭微微一笑,道:“這么多時日不見,你愈加秀美了,哈哈。”那少女嬌嗔的捶打了一下禤帷的肩膀,禤帷竟也不惱,仍是笑著叫她規矩點。另一邊的中年女子也頷首微微笑道:“韶兒,別和帷兒胡鬧。”
韶兒,帷兒。
少艾心里暗暗盤算著,看來這中年女子輩分很高,不然怎么敢叫那個冷凍王爺為帷兒。而從那少女與禤帷親密的舉動看來,兩人已熟識多年,關系甚好。少艾心下正想著,便聽見身邊另外的家仆私下議論著,原來那中年女子竟是禤帷的母親,不久前因病前去江浙一帶療養,這期間便住在江浙名將——歐陽祈家中,這少女便是歐陽祈的愛女,名為歐陽九韶。而禤家與歐陽家乃是世交,關系很好,禤帷與歐陽九韶也是自小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
聽了家仆們的私自議論,少艾總算明白了這兩人的身份,也是得罪不起的主兒。而聽到歐陽九韶與禤帷是青梅竹馬,少艾心里不知是什么作祟,恰似一顆酸梅,剎那間酸氣騰騰侵占了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