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有一種枯木逢春猶再發的感覺，在她以為和陸文博基本上沒有然后的時候，在她都開始強迫自己不再留戀的時候，她似乎和陸文博反而親近了一些，可能這就是“放下才能得到”的感覺吧。

李可收到陸文博的消息時已經不會過于驚喜了，所以玩具熊也已經被她冷落很久了。

“在干嘛？”

李可其實并不喜歡別人這么問自己，因為她從來不喜歡說謊，又很希望別人覺得自己很用功，可是如果她不是時不時玩玩手機，是不可能這么快回復他的，她不想說她在學習，可是她也不想說她在刷微博。

“在寫作業啊，你呢？”李可還是選擇了一個顯得自己比較好學的回答。

“我也是，剛寫完物理，覺得有點累。”

李可一看見“物理”兩個字就翻了個白眼，“物理……我都是留在最后寫的，你才有點累啊，我基本上寫完（當然也不能全都寫完）就元氣大傷了。”

“哈哈”，陸文博已經知道李可對物理過敏了，他每次聽她形容物理對她的折磨，都會覺得很有趣，其實他就是把物理放在最后寫的，他已經寫完作業了，“那你喜歡什么？”

“你是說學科么？”

“恩。”

“嗯……我可以說音樂么？”

陸文博不由自主地看著手機屏幕笑了，“音樂？所以你不喜歡主科了？”

李可發了個不好意思的表情，“事實上，我沒有偏科，因為我哪科都不強……”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當陸文博想要復習的時候，和李可停止了聊天。

李可覺得，在陸文博的心里，自己的地位是不是有一點提升呢？雖然想著自己喜歡他這么多年，現在才發展到可以和他平等聊天的地步心里還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一想想之前他對自己的熟視無睹，還是有些欣慰的。

李可的心里，慢慢重燃了那個從未真正熄滅的火苗。

當李可從家門出來之后，讓她像昨天一樣驚訝的是，王騏又在那里等她了。

李可心想，他是認錯家門了吧，要不要這么執著啊？這樣意義何在呢？天天用一種痞帥的姿勢杵在這，抽根煙，行為藝術也沒這樣的吧。

不過由于李可和陸文博的關系轉暖了，所以她心情也變得不錯，沒有時間對王騏的幼稚行為進行否定，所以她把他當一大團空氣，直接目不轉睛地走了過去。

“喂喂喂”，王騏蹬上車就追上了李可，“哎，你有沒有禮貌啊？視而不見是中華民族的傳統么？”

“哎呦，還‘視而不見’，這是你唯一掌握的成語了吧？”李可滿嘴的挖苦。

“不，我還會‘豐乳肥臀’。”王騏鬼魅地翹起一邊的眉毛，一邊說一邊把煙頭掐掉，隨手扔在地上。

李可輕蔑地冷哼一聲，“你也就這么一點素質了。”

王騏根本不理會李可的鄙夷，“哎，別走了，上車吧。”

“我謝謝你了，我勸您還是別這么殷勤了，浪費時間的事你還是少做。”

李可覺得自己和王騏的關系似乎也變了，他們什么時候突然間變得可以插科打諢了？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你累不累啊，這樣你還能省車票錢呢。”

李可真是搞不懂這個人怎么這么喜歡堅持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我說了，不用！”

李可轉身就走。

同樣的，王騏還是沒有載上李可。

接下來的幾天，李可已經習慣了陸文博時不時的消息和每天都在她家門口等待的王騏。

李可本來以為她早走一會兒就不會再遇見王騏了，但沒想到，似乎不管她起多早，王騏都會如期等在門口，反正她不會同意做他的車的，他起多早都沒用。

日子這樣平淡的過去，期中考試過后，成績出來，李可的年級排名下降了12個，排在第83還算穩定，在她的正常水平內，可是林玉柔知道以后，明顯不滿意了。

“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你下降了十多名！”林玉柔開完家長會一回來，就一下推開李可的房門，杵在門口大發雷霆。

李可心里煩悶的很，難道她想成績下降嗎？為什么每次所有人都在乎的是成績，為什么他們從來不想想她的感受？況且，學習好不好，成績起起落落，都是她必須經歷的人生，都是她自己的成長，又不是考差了一次她就不能上個好大學，就不能有個好工作了，就算有好工作她也未必喜歡那種生活啊。就算她沒有好的生活，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林玉柔哪里來的位置，在這里強烈批評她？林玉柔如果從來沒把李可的未來跟自己的利益聯系到一起，那她就根本不可能那么在意。

更煩人的是林玉柔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目不轉睛地瞪著她，迫使她的房門大開。平時李可都是緊閉房門的，為的就是保留自己那無人打擾的一方之地，所以此時李可從內心深處騰空起一種反感，一種覺得林玉柔無比愚蠢的反感。

李可根本不想回答她。怎么回答？我錯了，我下次努力？成績下降不很正常嗎？有什么可解釋的。

李可不說話，只是繼續算題，也不看林玉柔，希望她能感覺到自己不合適一直站在別人的房門口瞪著別人，就自己離開了。

但是，林玉柔像往常那樣，她就在那站著，等著。

李可正煩著呢，無所謂，讓她站著吧，反正自己也不累。

“我說話呢！你聽見沒有啊！”林玉柔突然大聲吼了一句。

李可心里的火騰騰地上升，學習不好還不讓自己現在趕緊學？在

這耽誤什么時間啊！但是李可根本不想說話，她強烈壓抑著自己的內心，因為她怕自己說出來的話，夾著怒氣，這樣林玉柔就更不依不饒了，她根本不想跟她吵。

“聽見沒有啊！我再問你一句！”依舊吼叫。

“你沒看我學習呢啊？”李可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這就是你在學校學的！長輩在這說話，你就這么回答？學，學他媽什么啊你學！”林玉柔說著就把李可的書全都掃到了地上。

一落碼放整齊的書本跌落在地，李可怒不可遏，這種感覺就像一個街邊賣菜的大媽把將軍的刀弄的全是菜葉，還覺得這不過是把砍柴的破刀。但是她不想跟林玉柔沖突，她是那種自己閑就不能理解別人忙的人，李可才不想繼續這種無聊的對峙，她心里按壓著火，但是藏不住冰冷的目光。

“瞪他媽什么呀你瞪！你再瞪我一下試試！”林玉柔用手指著李可鼻尖。

李可煩死了她這種不怕死的挑釁。有一瞬間，她真想把林玉柔的手指一下打開，林玉柔懂不懂什么叫最基本的尊敬！

李可深吸了一口氣，“你把手拿開，我要寫作業了。”

“就你這德性，學什么學！學什么都沒用！”由于過于激動，林玉柔平時梳得嚴謹的頭發如今有些散亂，頭頂的一捋頭發順著她的額頭隨意散落著。

李可覺得此時的林玉柔在自己眼中就是一條瘋狗。

“那你隨便吧。”李可避開眼不去看那滿地狼藉，轉過頭看著桌子發呆，什么也不做。

林玉柔看到李可這樣，便開始不停地抱怨，從這次的成績排名，說到前天她讓李可停下學習，休息一會兒，順便去給她買個發卡，李可不去；說到李可對長輩一點都不熱情，長輩回家也不會說聲“您辛苦了”；說到她平時不主動做家務；說到同事家的孩子怎么怎么聽話，怎么怎么學習好，怎么怎么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總之，李可做的都是最差的，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李可不去反駁，她才懶得理林玉柔的沒事找事，她心里另想著別的事情，她從陸文博與她的聊天內容，想到了他今天知道自己從第10名進步兩名之后的釋然笑容，想到他和苗藝簫聊天，想到苗藝簫還是保持了年級第16名的成績，想到了她覺得自己和陸文博的差異是無法超越的。

李可明顯看到了，陸文博和苗藝簫聊天時的表情，與自己是有著微微不同的，也許是自己的多心，但是她總是覺得，他的微笑，更加溫暖，他更加努力地尋找話題，李可心里雖然期待著他對她只是友好且客氣，跟自己是舒服且開心，可是她又怎么相信啊。

在對林玉柔咽進肚子里去的怒氣和對陸文博無能為力的揪心之間，還有王騏的騷擾，還有成績的下降，再加上同學們對她已經不怎么親近了，李可覺得，自己活在一片微末的悲哀之中。

雖然是微末的，但是加起來，就形成了一個冷色調的世界，李可夾在其中，不夠窒息，不夠掙脫，就像是住在霧霾里的感覺，前面什么都看不到，柔柔的霾不聲不響地把干凈的空氣都稀薄掉，不像陣雨閃電的直接霹靂，它就是那樣淡淡地，讓你迷茫，沒所謂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