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悠揚(yáng)的下午，她與宇文陌終于謀了面。

他們各自站在白石拱橋的一端，橋下便是碧葉連天的太液池，如今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可是這樣一幅清淡的景致卻顯得那么生分，亦如他們。

卷卷荷風(fēng)揚(yáng)起彼此的衣角，董浣想退開，卻更覺突兀，便含著一斛如水目光輕輕地望著他，她說：“恭喜你，如愿得到了如花美眷！”

她不知道，當(dāng)自己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究竟用了怎樣的表情，竟惹得宇文陌當(dāng)即暴戾。

他從來清澈的雙眸，如今深沉似海，她險(xiǎn)些溺斃其中。他說：“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指點(diǎn)，還是管好自己吧！”

董浣不語，如果出口便是爭吵，不如沉默。

宇文陌也失去耐性，徑直走過來，那堅(jiān)實(shí)的身體撞上她右肩，仿佛是把鐵錘砸得她骨骼生疼。她扶著獅子橋柱方才穩(wěn)住自己，而那時(shí)宇文陌淡漠的身影早已走遠(yuǎn)，就連空氣中流轉(zhuǎn)的薄荷幽香亦漸漸稀散，她摸上腕間的相思扣，笑得綿延悠長。

“小丫頭，他如此待你，是不是覺得委實(shí)傷心？”萬俟宗人不知何時(shí)便站在了橋下，他撫著一旁的柳枝，幽然發(fā)問。

“傷心？我為何要傷心？”

“你喜歡他，不是嗎？”雖是疑問句，確實(shí)說得相當(dāng)確定。

她偏頭瞧他，淡淡說道：“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萬俟宗人沒想到她會問的如此直接，微愣片刻，鳳眸一揚(yáng)，清絕的容顏鋪開濃濃笑意，“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不喜歡我，”她沒有遲疑，說著：“倘若你真的喜歡我的話，便不會像剛才那樣問我傷不傷心。喜歡一個人，便會在乎她的感受，唯恐自己的一言一行會無意中傷害了她。但是你沒有，你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我的喜怒，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說你并不喜歡我。可是你既然不喜歡，為何又處處接近我，你究竟帶著何種目的？”

“小丫頭，你確實(shí)聰明！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太過于聰明的姑娘，因?yàn)槟菚屓擞X得她是種威脅，除之而后快才好！”他笑得別有深意。

“所以，你也是那些人之一嗎？”她波瀾不驚地問道。

“我？呵呵，誰有知道呢！”他說的模棱兩可，可是董浣卻有種直覺，她猜想的并不錯，他數(shù)度在她身邊徘徊，定然是別有目的。至于這個目的究竟是是什么，她想終有一天會大白于天下，倒時(shí)一切困惑她的謎團(tuán)或許亦能迎刃而解。

同光二十四年，六月初六，難得的黃道吉日，大齊儲君大婚。

這一天似乎連老天都格外配合，萬里晴空，沒有一絲云影。皇宮各處都掛滿了紅結(jié)，自神武門到宸咸宮鋪滿了逶迤的紅毯，好不喜慶。

董浣一夜無眠，靜靜地坐在門檻上發(fā)呆，如果不是外面的鞭炮聲太過刺耳，她或許能坐到永遠(yuǎn)。她掬著清水洗臉，恰逢春綢也前來催促，說是太子殿下已經(jīng)去清河王府迎親了，皇后命她們過去幫忙。

她沉靜地應(yīng)承著，乾光園那邊早已忙得人仰馬翻，她什么也不想，別人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