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又到了赴約的日子。

曼甄如常坐在梳妝鏡前打扮自己，她看著鏡中自己雙頰微微凹陷下去的模樣，忽然想起，在她的雙頰還是飽滿的日子里，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梳妝鏡前，一面梳頭發，一面對站在她身后的那個人說，“等我到了三十，就把梳妝臺撤了。”那個人笑了笑，道，“怎么，對自己三十歲的模樣這么沒自信？”

她忖了忖，“也不全是。只是覺得女人到了三十，還是少照鏡子為妙，畢竟也不是什么傾國羞花容貌，顧影嘆息不適合大多數的女人。”她認認真真地說著，身后的人聽了只是一味在笑，曼甄氣得直瞪鏡子里的那個人。那個人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好看得讓曼甄的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好看得讓曼甄懷戀至今。

那一年，《色戒》上映，她偏愛張愛玲和李安，所以也顧不上里面有多少限制情節，硬拉著那個人去電影院看。電影里的第三場床戲，是王佳芝和易先生在愉悅之際，一齊轉頭看懸在一旁的槍。整個本是歡娛的場景，卻變得壓抑到無以復加。再有就是后來王佳芝和易先生在日本藝妓館里約會，王給他唱了一支《天涯歌女》，易先生聽得抹眼淚的時候，曼甄的眼淚也再也繃不住了。那個人一面替她擦眼淚，一面笑她太入戲。

看完《色戒》后，曼甄問那個人，“如果你是易先生我是王佳芝，你會怎么做？”

彼時夜里起了風，那個人替曼甄豎起衣領，沉聲道，“如果我是易先生，我要么會像電影里那樣殺了你，要么干脆讓你永遠沒有辦法接近我。”

“為什么？”

“與其讓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痛恨我，倒不如死了，倒不如從來就不曾開始。”

……

“曼甄姐，”直到顧引箏叫她，她才發現自己走了神，她連忙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靜待顧引箏接下去的話。

顧引箏似乎沒發現曼甄神游太虛，她的纖纖玉手越過玻璃桌面，扣住曼甄的手腕，欣喜道，“你看了本市的新聞沒有？君復接受了電視臺的采訪，就昨天播的。”

曼甄淡淡搖了搖頭，“沒有，我不怎么看本市的新聞。”——況且曼甄也沒有買電視——有電腦就夠了，沒必要買電視，這樣還可以省下一筆錢。

曼甄攪了攪咖啡，放下湯匙，“說說近來的情況。”

“哦，差點忘了正事！”顧引箏眨了眨那雙明凈的眸子，“曼甄姐，君復最近在看一首詩詞，叫……長命女，對！就叫長命女，曼甄姐你知道《長命女》嗎？真奇怪，明明公司的事已經夠他忙的了，怎么還有閑情看這個……曼甄姐，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迎合他的興趣，花點精力去研究研究詩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