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良豗率師至北疆安營扎寨討伐反賊，北疆戰場黃沙漫天，他與眾將士同食宿，共陷陣，眾將士無不稱服。不過數日，經良豗精心部署，討賊五術，僅用其三，一鼓作氣，遂取下了何狗賊的項上人首。何狗賊勾結的部落首領俯首稱降，言其再不敢侵犯楚家天下，并定下每年向大楚王朝進貢黃金之和約。

這日，姁傾同珣瀾姑姑于御苑散步，見皇帝在亭中吃茶，遂過去見了禮。原是她不愿久留，偏生皇帝不允她踏出亭子半步，既來則安，她只得坐下來，因二人久久無話。半柱香后，她委實不愿再留，遂開口道，“臣妾宮中有事，請求告……”大約久未開口，一開口嗓子便異樣了。

皇帝放下茶盞，面色冷然截了她的話，“怎么，朕是洪水猛獸，皇后唯恐避朕不及？皇后安心，朕一言九鼎，得了虎符，答允蘇度明的事朕自會做到，絕不讓旁人傷你分毫。”

“分毫？”她微微冷笑，“皇上所言極是，只臣妾心中早已百孔千瘡，便教旁人傷了臣妾，左不過也不及那傷痛的百中之一。”皇帝聞言，俊顏陰鷙，亭中氣息劍拔弩張。恰此時，紀懷安急急走進亭子，不曾覺察亭中異樣，只一臉喜色，拜道，“啟稟皇上，皇后娘娘，良大人凱旋，此刻已在御苑外，靜候皇上召見。”

“快傳。”

良豗腳步快，不消片刻，姁傾已瞧見了他的身影。良豗步入亭中，即跪地抱拳參拜，“臣良豗，叩見皇上，皇后娘娘。”姁傾端坐座上，低眉瞧著他一襲覆滿薄塵的胄甲，想他在高云谷時，尚是鮮衣怒馬，在谷中俯身擷花的如玉公子，而今卻于北疆酣戰了多日，出生入死。皇帝在旁，她匆匆瞧了，知他安好，便移開眼，因忙示意珣瀾為良豗賜座奉茶。

“良愛卿快快請起。”皇帝道，“愛卿立下汗馬功勞，朕定會重賞愛卿。府邸黃金，自是不可缺一，”他微一瞇鳳目，又道，“有了府邸，獨缺賢妻，更是不妥，朕可為愛卿指婚，不知良愛卿心中可有明月否？”良豗面不改色，恭肅回稟，“微臣多謝皇上，只微臣一心報國，無暇顧及兒女情長。”

外頭一陣風吹進亭中，揚起紗幔，更助冬意瑟然。

姁傾又略坐了一會子，方立起福身，“皇上。”皇帝將目光移至她面上，淡笑道，“梓童何事？”不久前尚是冷言相對，偏生如今要造出舉案齊眉假象，她滯了一滯，仍面色不變，道，“皇上同良大人共商大事，深宮婦人委實不便攪擾，臣妾先行告退。”“好。”這一回，他欣然允了。

見姁傾要走，良豗忙起身相送，“臣恭送皇后娘娘。”

姁傾微側過身，心中一痛，竟不敢去瞧他的臉，只輕聲說，“良大人請留步。”停了一停，她細著聲添了句，“大人多保重。”遂去。良豗拱手低頭送她離去，自始至終，他不曾瞧過她一眼，他不是不想，不是不念，奈何他是臣子，愈多的念想愈是徒勞。雖言造化弄人，然誤了終身他也愿。

……姁傾二人行在鵝卵石小徑上，日光自長空撒下，小徑兩側草植微枯。珣瀾姑姑輕聲喚，“娘娘……”姁傾微笑一笑，一手抬起，珣瀾姑姑便攙著了，她風輕云淡道，“今兒萬事好，姑姑陪我再走走罷。”

冬初已至，天兒愈發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