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蕭索肅殺意濃，木葉一樹一樹地凋落，似年久失存的畫兒，剝落而迷糊。御苑開的花兒自不同春夏那般多而熱鬧，而凡在秋季盛開的花兒，大約也染了秋色，自比春夏繁花多一分清寂綿長。

靖雍帝上年選了美人，中有一衛(wèi)娉元衛(wèi)美人容貌清麗——姁傾對此倒無過多印象，大約那衛(wèi)美人不甚得寵，只依稀記得宮中確有一衛(wèi)姓美人，面貌不甚清晰。聞?wù)f這年衛(wèi)娉元之父衛(wèi)胥平定地方騷亂有功，靖雍帝嘉獎衛(wèi)胥之余，亦在夏時(shí)將衛(wèi)娉元晉為妃，賜封號韶，移居清蕙宮。

韶妃晉封之時(shí)姁傾“病未愈”，韶妃請安不得，如今她“大好”了，韶妃自不會不顧禮數(shù)。因這日辰刻許，韶妃攜了婢女和雯來未央宮請安，請安畢，玉雙奉了茶上來，又陸續(xù)呈上各色鮮果糕點(diǎn)享用。二人之間靜了片刻，遂聞韶妃輕道，似深恐叨擾了姁傾。“皇后娘娘不到御苑走動賞景？”她自書卷上移開了眼，微笑一笑道，“道是御苑雖大，可到底橫豎就這么塊地兒，賞多了落得眼乏。”姁傾瞧了眼韶妃送到口邊的果子，隨口問道，“韶妃這般喜食酸果子，本宮日后差人多送些去清蕙宮。”“臣妾謝皇后娘娘賞賜。”韶妃面上稍露羞赧之色。

“你……莫不是有喜了罷？”姁傾放下手中書卷，定睛向她問道，旋即便見韶妃微垂下螓首去，姁傾只當(dāng)是羞了，又道，“天大的喜事兒，怪道韶妃喜食酸的呢，怎的本宮竟半點(diǎn)未聞？”

聞言，韶妃咬咬下唇，放下果子，驀地下座伏地叩首，道，“娘娘，懷了龍嗣，臣妾著實(shí)不知該喜該憂。皇后娘娘心里明鏡兒似的，臣妾的苦處娘娘定能知曉。臣妾弱女子孤身一人在深宮之中，如今懷了肚子二月有余，臣妾惟愿保住孩子……怎奈暗地里皆道是梅束宮的心狠手辣，臣妾只怕……臣妾愚笨，唯有來求皇后娘娘了……”說到末了，韶妃抽搭抽搭哭將起來。

原是為求她庇護(hù)來的，果應(yīng)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姁傾瞧了眼伏在地上的韶妃，道，“你有了身孕不興這么跪著，快快起來，教旁的不知道的人瞧去了，當(dāng)是本宮好端端罰你跪著！”韶妃揩著淚珠徐徐站起，復(fù)到座上坐下，依舊輕聲抽搭著。

見如此，姁傾自知推脫不得，遂說，“腹中之子無辜，韶妃若害怕，大可常來未央，嬿妃身子不爽，如今能有人陪本宮閑話也極好。”“臣妾多謝皇后娘娘……”姁傾一面復(fù)拿起書卷，一面淡淡看向那梨花帶雨的美人兒，默然不語。

……

“娘娘，臣妾方才在宮中走動，瞧見衛(wèi)娉元去了未央宮，臣妾便也悄悄隨過去。娘娘，那衛(wèi)娉元……”殿中，琲妃將適才未央宮內(nèi)一切動靜一五一十向漪貴妃道來，末了又道，“娘娘，衛(wèi)娉元有如此之心，怕是——”

漪貴妃歪在貴妃榻上，合著雙眸，一手由婢女輕輕托著涂抹香膏。她風(fēng)輕云淡道，“便無逆本宮之心，憑她懷著肚子，本宮也留不得她了。那賤婢憂心本宮會加害于她，苦求皇后庇佑并不甚奇。皇后庇佑得了一時(shí)，庇佑不了一世，本宮倒要看看她有何神通。”她微睜著雙眸，道，“琲妃，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