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亞一處寓所內,秋心剛吃完藥，躺回床上休息。這么多年，他果真是恨毒了她，長夜漫漫，他從未出現在她夢里向她追魂索命——皆言至親至疏夫妻，他是太不想再見她的可憎面目了。

???寓所里只留下一個傭人照顧她，小業說是出去參加詩歌沙龍——呵，著實沒必要哄她，便是花天酒地她也管不動了——再說到了這年紀，遇見女人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才是要叫人操心。

???有一回，她靠在床頭，笑笑對傭人說你要不要聽聽我的過去？她也不是真要對她講不可，只是老來寂寥，她委實想尋個人聽她說話——好歹也是真真切切的故事，她怕她一走，就再無人記得，在那個年代，曾有過那么一個愛恨參半的故事。

???秋心同她講，那個夜晚很熱鬧，衣香鬢影，她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穿一件梅花紋旗袍，披著披肩，他牽過她拉著披肩的纖細的手……

???她發覺她終于能恬然微笑回憶那段過往了。

???可是這一生，也快過完了。

???……

???傭人大多時候在打瞌睡，沒人陪她說話，她只得雙目一眨不眨地瞧著天花板,聽著窗子被微風吹著,一下一下磕在窗框上,磕托磕托響。她叫傭人把窗子關好，奈何睡得太死，怎么叫都不應。

???隨著陣陣規律聲響，她的心也一下一下緊張起來，她攥緊枕巾，攥得指關節發白，她有些暈眩，面前似有一幅空茫茫的畫，似美國的新電影，放映的是那許多年前她引以自慰的一切。她盯著一處，微微凹陷下去的雙目驀地有了些微神采,恰似魂靈終有了神龕。她松開攥著枕巾的手，撫一撫花白鬢發——她知道她回憶里的男主角要出來了，頭發亂了就不好看了。

???回憶映像里，是她與他站在月下,那夜的月光是一剪清涼,她這才知道,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倦鳥林，飛累了，她拼了命想要找一個自以為正確的巢。她問他,你為什么選我？

???他輕嘆一聲,抬手一撫她的鬢發，“我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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