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警官，幸會幸會。哎呀——，好久沒見了啊！想死兄弟了。請坐。”

許文君給東明搬過凳子，殷勤擦拭一番，儼然他是房間的主人，在熱忱歡迎客人的到來。不過眼神深處，多少有些怯意，這怯意因東明而生。那冷冷的神情，冰錐般的寒冷銳利。

“說吧！你在美容院做什么？”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嘿嘿，男人嘛，你懂的。”

“嗯？”東明目光冷峻，冰棱般的目光，看得許文君極不自在。

“咳咳——，我說我說。其實也就是找個人，談談國際形勢，說說人生理想……”

“啪”，打火機響了起來，火亮了，東明抽出一根煙，點燃。深邃的眼睛里面，有股火花正在醞釀。

許文君是察言觀色的行家，意識到今天碰到了火藥桶，看來牛皮是吹不破了，識時務者為俊杰，于是竹筒倒豆子，說出了事情始末，末了又補充道：警官，你也知道，生理上的需要不能總靠自力更生，適當的協作是必要的，這也反應了民眾的互幫互助，對吧！？

一陣微痛傳來，東明蹙了蹙眉頭，痛感越來越頻繁，時間不多了。

“知道為什么抓你來嗎？”東明不耐，直入主題。

許文君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據孤兒院舉報，你拐騙了一個少女，名叫葉雪。她，現在在哪？”

“冤枉啊！”許文君叫道，見東明就要發作，趕緊補充道：“你聽我說。是這么回事——”

東明按捺下沖動，認真聽著。他眉頭蹙著，慢慢由緊變松，又由松變緊，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許文君的述說。陰晴不定的表情，始終讓人捉摸不定。

照許文君這么說，他和葉雪都是孤兒，在佑福孤兒院認識，不同的是，許文君已經脫離了孤兒院，而葉雪仍在孤兒院里生活。此次，許文君沒有經過孤兒院的允許，把葉雪強行帶了出來，因此被孤兒院舉報。就這么回事，如此說來，倒也算不上什么犯罪。

東明聽完，微微有些失望，最后一宗案子，這樣簡單么？

咚咚咚。

“進來。”東明道。

董雯端著茶，走進來，她把茶放在隊長面前，順便剜了許文君一眼。怪哉！這小子嬉皮笑臉，沒事人一般。看來隊長還沒有發威，發起威來，哼哼——，居然當著我的面支起小帳篷，會有你好受的。

“小雯，你去把葉雪接過來。”東明吩咐道，接著把詳細地址細說了一遍。

“好的。”董雯有點明白事情的經過，看向許文君的目光和善了些。

“沒事了吧!”許文君問。

“你在這里等著。”東明沒有解釋，扔下許文君，走出了審訊室。

呼——，東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排解著腸胃帶來的不適。

“隊長，隊長，野人案件有了新情況……”下屬李巖興奮地道。

東明聽了，觸電般地站直了身子，搶過下屬李巖手中的文件。這，才是我最后一宗案子。

八年前，東明大學畢業，第一次接觸的案子就是野人案件，之后幾年，有六起失蹤案件，無一例外和野人有關。而手中案件資料，已經是第七起，一個名叫王杰的戶外探險家在九龍山死亡。

東明回到了辦公室，仔細看著案件資料，陷入了思索中。

第一次接到失蹤案，說與野人有關時，東明還以為是一個惡作劇。野人，虛無縹緲，傳說中有，現實從未見過，野人擄人？難以相信。可是接下來連續幾起案件，無一例外傳聞與野人相關，讓東明不得不重新審視。

盡管如此，東明一直沒有把野人作為案件的主要突破點。聽信傳言，本來就是不科學的態度，何況，身為警務人員，更加講求事實與證據，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失蹤者和野人有關。

當然，任何可能的假設，在沒有下結論之前，東明不會輕易地否定。事實說明，有時候，最意想不到的，往往就是最有價值的。而現在，小李整理的文件中，躺著一張野人照，讓本來角落里的這絲可能，陡然放大到最顯眼的位置上。

照片是死者王杰所拍，拍攝時間和死亡時間一致。照片上，是一只身形巨大的動物，滿身毛發，由于角度的問題，只能看到側面。由于動物正在奔跑，照片上的動物看得不是太清晰。

東明看著照片沉思，幾個疑點令他不解：首先，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哪怕是一個腳印，一點掙扎的痕跡都沒有。如果是野人所為，野人會具備如此之高的作案智商？其次，死者帳篷里的所有的東西，包括死者攜帶的食物，都原封不動，那么野人目的何在？不為食物，難道只因為嗜殺？

認真的思考使東明陷入了忘我的境地，直到聽到“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進來，他說。他依然出神的思索，及至門吱呀一響，才回過頭來，瞬間回復到他一貫從容冷靜的神色。

進來的是董雯，身后跟著一個少女，“隊長，我把葉雪帶回來了。”

葉雪十三四歲，雪瑩瑩的眼白、黑漆漆的眼珠，此時正好奇地打量著東明。她的臉似乎是為了這雙漂亮的眼睛而生，細細的眉、挺翹的鼻子、玲瓏的耳朵……生來就是為了襯托這雙眼睛的清澈、明亮、飽滿。兩個小梨渦在唇邊遙相呼應，那份純凈，直透心里。

葉雪安靜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絕美的畫。她從那畫中走來，就像一位天使降臨到人間。

通過葉雪的述說，東明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來許文君并沒有撒謊。

“許文君，你以后別去那些地方了。”東明為純潔的葉雪考慮。

“東警官，我也不想啊！只是我這個老二，太難管教。”許文君一臉的無奈，似乎深陷苦惱之中。

“哦！我倒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

許文君熱切地問，這態度，奇了怪了！莫非他真有什么控制不的毛病？東明保持著一貫的懷疑與取證的態度，“國外有一種‘化學閹割’的刑法，能讓強干犯降低性想。”雖然不無打趣的味道，但語調依然冷淡。

“得，得……”許文君擺擺手。

“怎么？”

“我知道。說白了，不就是往人體輸入降低雄性激素分泌的藥物么！？如此一來，雌性激素必然在人體內占上風，人慢慢會凸顯出女性的特征來，這樣下去，和人妖有什么區別。餿——，咳咳。”

“不管怎樣，別讓我再次抓住你。”東明冷冷地，背對著許文君，心中卻是無奈：還有機會嗎？還有時間嗎。

“滾！”所有的思緒化作是一聲發泄似地吼叫。

“東警官，你是不是碰到棘手的案子了？”許文君小心翼翼地說。

東明沉默。

“聽說九龍山有人被野人殺死了，是不是真的？”許文君繼續說道，眼睛深處，閃爍著一抹狡黠的光。

東明驀然回頭，眼睛釘子似地，牢牢釘在徐文君身上，一字一句：你怎么知道？

“報紙上說的。”

該死，媒體還真是無孔不入。東明暗惱。

“我認識一位野人研究專家呢！”

“可是真話？”

“查查不就知道了？”

“你熟悉嗎？這樣，你打個電話，我正好有點事需要專家幫忙。”

“行。”許文君立馬撥響了桌上的電話，振鈴響過四五聲之后，接通了。

“喂。”聽筒里傳來了男子低沉的聲音。

“是崔教授嗎？”

“對，你哪位？”

“你好，我是公安局——里的許文君。”許文君尷尬地看了肖東明一眼。

“哦，許警官，你好。”聲音里帶著遲疑與戒備。

“打攪了。是這樣，昨天新月峽發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拍到了野人的照片，我們想找你……”

“等等，你說野人照片？！”話筒里傳來驚訝激動的呼吸聲，聽到許文君確認，急急地道，“是要找我嗎？行行行。你帶上照片，現在就來找我，我在協和大學醫學院的辦公室，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趕緊過來，我等著你。”

辦公室里的環境靜得很，東明又是個耳聰目敏的人，對雙方電話里的內容聽得十分明白。

“呵。”許文君笑道，“崔教授好像比我們還急呢！”

“看起來，他很期待。”東明一邊說，一邊站起了身，“你和我走一趟，現在就出發。”語氣里有不可置疑的堅定。

走到門口的東明，背依然挺直，像是一把出鞘的寶劍，刺向一團待解謎團。

東明不知道，他正在走上一條通往輪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