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幾人隨杜若返回璇璣閣后，才發(fā)現(xiàn)事情比原先想象的嚴(yán)重了許多。姜止水已是強弩之末，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早已失了之前的光彩。看著師父黯淡憔悴的面容，蕭落心疼得近乎落下淚來。

杜若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召日長老交出手中的小半部殘本，將師父處盜來的手札一并交給了言星長老。星誓之陣需要五名靈力高強的術(shù)士列出五芒星陣位。其中靈力最強之人為主陣者，站靈位；其余四人分站水、火、地、風(fēng)各位。

靈位的主陣之人即為星誓之陣的祭品，幾人皆是心知肚明，卻已無法阻止言星長老的決定。言星長老命幾人將昏迷不醒的姜止水抬到觀星塔頂，蕭落、召日長老、杜若和葉知秋分站四位，自己手持星辰杖立于靈位。

“……是來自星辰彼端的召喚，生死將誓言隔斷在銀河兩岸，別離的聲音凋謝在星光照不到的幽冥。以我的魂魄起誓，把我的生命饋贈于你，讓你的星辰永世盛放在我的軌跡。星辰的誓言生生世世，流轉(zhuǎn)在輪回的命盤之上?！?

言星長老低聲吟唱著古老冗長的禱文，一張素凈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暗云蔽日，天空黯然下來，逼仄陰沉得如短促的鴉鳴，凄厲地撕裂大地偽裝的寧靜。漫天星辰倏忽間綻放出奇異的光彩，萬千星光連成雋永而神秘的軌跡。

“以我之魂，奉為犧牲。為誓言故，執(zhí)念如斯?！毖孕情L老周身籠罩在純潔的星光中，一襲玄色星紋長袍在風(fēng)里獵獵飛舞，她的面容安寧沉靜，若女神臨世一般，慈悲地綻放盡最后一絲生命。

姜止水蒼白的面容在星光下顯得脆弱如琉璃。言星長老回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終是微微泛起一朵淡淡的笑意。星辰杖直指九天所在處，她雙目微闔，緩緩念出了最后一句咒文：“我命所續(xù)，你之所存。”

便是整個星空的光彩也抵不過言星長老眸里的三寸柔光，她回頭想要看姜止水最后一眼，單薄的身體卻被咒言聚起的靈力反震出去，重重地彈出了塔頂。她如一只玄色飛鳥，從空中跌落到泥里，流星般急劇向下墜去。

“言星師叔！”蕭落和杜若齊齊撲到塔邊，只見言星長老的裙裾翻滾如層層疊疊的花瓣，整個人像一朵盛放在黑夜的花，在寒風(fēng)中迅速枯萎下去。葉知秋從背后緊緊抱住蕭落，召日長老神色極其痛苦地拽住杜若的手臂。

誰也沒有察覺到，姜止水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枚剔透的淚。

暗紅的血跡在玄色衣袂下蔓延開來，如妖嬈多情的玫瑰，偏偏天生帶了刺，教人傷得遍體鱗傷。天空好遠(yuǎn)，死亡很近，言星長老睜大雙眼看向遙遠(yuǎn)的星空。你可看到我的那顆星，她為你隕落在地，從此安靜地在泥里，仰望你的星辰璀璨。

姜師兄，其實我還想再見你一面。我怕此后，你在天邊，我在泥里，你眉間淡若輕煙的笑意，我便再也看不真切了。

觀星塔的千層階梯太高，我已經(jīng)無力站起身，像從前那樣優(yōu)雅地走到你面前。我太貪心，好想握住你能給我的，那指間最后一脈溫存。

師兄，等我，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