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打起簾，轎外的景致如回憶安靜地倒退。她輕輕呵出一口氣，在冬天的風里迅速冷卻，繚繞成煙。

華裳抿唇一笑，握起她冰涼的左手覆上懷中小巧的暖爐，輕聲問道：“蕭姑娘，你從唐家回來以后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在生誰的氣呢？”

“沒有。”蕭落放下簾，眼里的落寞卻絲毫掩飾不住。

華裳溫柔地笑道：“我是過來人，雖然看不透自己的命運，卻嘗過愛情里患得患失的滋味。其實你方才告訴我的整件事情，如何波瀾壯闊的經過都可以一筆帶過，你真正在意的只是葉公子對你不夠溫柔的那個剎那。”

“你已經習慣了他的好，就把他對你的好當做理所當然。他若拂逆了你的意，你便以為他變了心。只因你已習慣有他陪在身邊，即使你騙自己說從未對他動情，在乎他的習慣卻是改不了的，亦是你騙不過的。”

蕭落的雙頰飛紅，垂眸嗔怪道：“華裳夫人莫要拿我尋開心。”

華裳輕輕地為她撩起鬢邊的青絲，微笑道：“我問你，這些天來你對葉公子避而不見，難道不是惱他當日失手推開你？你扮作男裝去搶繡球，難道不是惱他私自應了別的女子的婚事？借口天性涼薄，終歸脫不了少女心性。”

我的心里已有秦焜，怎容得下葉知秋分毫？秦焜說過，他要娶我為妻，又怎會負我而去？

一年，兩年，十年，千年，即使用永恒的時間來等待，我也想再見師兄一面。我的心既已許了師兄，葉知秋，他再好，與我亦是今生無緣。

“我心里已經有了別人，再容他不下。”

已經到了挽月湖畔的小樓前，轎子穩穩地落地。轎夫恭敬地打起簾，華裳扶著蕭落的手臂，款款走出轎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若肯給他一個機會，也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錯過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華裳的話落在她耳里，猶如霹靂弦驚，她反復思忖著這句話，神情有些迷惘地隨華裳上了小樓。小狗跑在她前面，忽然興奮地低聲吠了起來。

有清冷的風自湖面吹來，她緩緩抬起頭，錦衣公子長身玉立風前，笑容干凈而溫暖。他的眼神柔軟得像是天邊的一朵云，風一來，就吹散了此間溫柔的繾綣。折扇輕輕一揚，側身淺笑，道：“我在等你。”

蕭落癡癡地看著他俊美無儔的側臉，心若蜻蜓點過含苞的花蕾，留下一陣清甜的顫栗。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心里只有她，就夠了吧？

“各位，久等了。”高逸快步走上樓來，恰好擋在蕭落和葉知秋之間，隔斷了二人對視的目光。華裳盈盈走上前，儀態萬千，美艷不可方物。

高逸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對蕭落笑道：“蕭姑娘，且這邊來坐，待會就奉上姑娘要的三千星辰。”

夜幕漸漸降臨，高逸命人撤去酒菜，起身走到蕭落身邊，語氣溫柔而又不失霸道地說道：“蕭姑娘，請與我過來一看。”

蕭落冷然一笑，并不做聲。葉知秋的手心因緊張而用力握起，他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瞼，眸里一片情深似海。

華裳忙起身勸慰道：“蕭姑娘，葉公子，挽月湖的月色別有一番雅致，可否請二位賞臉，移步樓前共賞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