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三,清秋(三)
- 深宮女人
- 妖煙狼
- 2836字
- 2012-09-23 17:05:54
房中燭火搖曳,映出的人影被拉的老長,像個黑色怪物,催嬤嬤起身為樊詩畫倒上安神茶,樊詩畫倒在牙床上小腿上蓋著灑花紅錦緞小毯,吩咐催嬤嬤將茶放在床頭小機上,坐到自己身邊來,因著主子的床向來是避諱奴才們下座的,樊詩畫準許她坐了,便是一種恩賜,催嬤嬤心里還是萬分感激的,只挨著床沿輕輕蹲坐,到底不敢放松,樊詩畫見狀輕笑道:“催媽媽何必那么拘謹?”
催嬤嬤笑答當守規矩,自己已經是千恩萬謝了,不敢逾越,樊詩畫也就由她去了。催嬤嬤這才道:“娘娘入宮也有半年了吧!”
樊詩畫點頭稱是,卻見催嬤嬤道:“娘娘這半年可以說是過得滋潤了!”
樊詩畫登時不滿起來,要說催嬤嬤也是個宮里老人,談論主子是頭等大忌,她怎會不知道?要說這話本也沒什么,可偏偏叫樊詩畫響起曾經寰妃與太后的侮辱來,便心頭覺得尷尬的很,催嬤嬤那日也是在場的,怎么如今還說她日子過得滋潤?
想道這里,越發覺得催嬤嬤有什么意圖,便煩了,轉頭去看屋里燭火,不答話!催嬤嬤畢竟是個精明的人物。哪里會猜不出樊詩畫心思,便笑道:“娘娘莫怪老奴多嘴,老奴在宮里也待了八年有余了,有些事情還是經歷過的!”
聽得這話樊詩畫方轉過臉來,想著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道:“催嬤嬤有什么話便說吧!不必跟詩畫繞圈子的,詩畫愚鈍,有些事情到底還是反應慢些!”
催嬤嬤聞言便笑道:“娘娘到底是個聰明人,是老奴愚鈍的!”言畢,嘆口氣,亦去看那燭火,小心言道:“娘娘是不知,韻妃娘娘是熬到今天是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懷上龍種,卻沒想到宮妃們也接二連三的懷上了!”
催嬤嬤小心看了樊詩畫一眼,見她歪著頭正若有所思,這才放下心來接著說道:“今兒聽內務院的人說了,若秋姑娘也懷上龍種了,皇上正準備封她做貴姬呢!”
樊詩畫終于是有了反應,只見她直直的看著催嬤嬤,急言道可是當真?那催嬤嬤因著瞧不出樊詩畫的意思,便點頭答應了,還說有一個月了,正是皇上寵幸若秋姑娘一月有余的時間,如此一來若秋姑娘便是快要與娘娘你看齊了!”
樊詩畫覺得自己的心開始一絲絲的冰冷起來,那冷氣慢慢滲入血脈,只覺得連呼吸也變得冰冷了,她知道催嬤嬤打的是什么心思了,但是她永遠也做不到,便緩慢開口道:“皇上喜添龍種,是好事啊!”
催嬤嬤看著樊詩畫的態度顯然是不滿意的,便道:“娘娘得皇上隆恩半年有余,還未曾孕育龍種,偏叫一個從府上帶來的丫鬟捷足先登,娘娘難道容得下這口氣來?”
樊詩畫忽然冷笑,喝道:“我敬你是長輩,但若再這般嚼舌,本宮難饒你!”
那催嬤嬤顯然沒有料到樊詩畫會突然動怒,趕忙跪在地上請罪,樊詩畫便隨他去了,然而催嬤嬤走后,她到底是心頭難以平靜的,這后宮實在是深的很,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偏她自己不知道該想些什么,然而即便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又能如何,她要的便是最令人奢望的君王之愛常在,這難道不是宮里頭缺少的東西嗎?
幽幽嘆了一口氣,又是一夜寂寞,獨守空閨!
忽而聽見門外有人腳步聲徘徊,樊詩畫登時警惕起來,沖著門口叫道:“什么人?”這時云兒的聲音便傳來:“娘娘,是我!”樊詩畫方才松了一口氣:“你干什么呢?有事進來說話!”云兒方推門進來,行了一禮,樊詩畫自顧躺在床上不動,眼睛卻瞧著云兒笑道:“就你我兩人,還守那宮禮做什么?”
云兒只是笑道:“娘娘雖說不叫云兒守禮,倘若奴婢真的不尊了,怕是到時候娘娘又要惱我了!”樊詩畫登時柳眉一豎,嗔道:“我何時惱你了?只會胡說!”
云兒忙笑臉陪兩人不是,復又小聲說道:“娘娘可是跟催嬤嬤說話了?”
樊詩畫本能覺的蹊蹺,心中疑問頓生:“你這話什么意思?”
那云兒見樊詩畫起了疑心,便道:“娘娘難不成還不信我嗎?”說著便跪了下去。樊詩畫仍舊躺著沒動,只是眼里漸漸升起霧氣來:“你說的什么話?不信你還能信誰去?你快起來,莫叫我在傷心去!”云兒這才起身,點頭連連稱自己莽撞,然而卻依舊遲疑的看著樊詩畫不可離開。
“怎么了?你就說罷,吞吞吐吐的也不似你的個性!”樊詩畫緩緩開口,飲了一口方才催嬤嬤倒的安神茶,云兒依舊站在地上,忽而湊近過來,小聲說道:“催嬤嬤最近有些奇怪!”
樊詩畫本能的有些迷惑,但卻到底是新人云兒的,便問道:“怎么了?你說與我聽罷!”
“這幾日催嬤嬤去韻妃娘娘那里的次數多了些!”云兒謹慎道。
“她好歹是姐姐身邊的人,去看姐姐也屬正常!”樊詩畫拇指揉揉太陽穴,顯然是累了!云兒見她這般,便不說話了。
“還有什么你只管說就是了?”樊詩畫瞧云兒深情似有猶豫,便又多問了一句。云兒這才接著道:“最近奴婢瞧見催嬤嬤也去過添香園,見過若秋,,主子!”云兒叫主子似乎有些不甘心,是以說話有些不自然,樊詩畫本能的瞪大眼睛,自從若秋得了皇寵之后在沒來過聽雨小筑半步,如今聽說催嬤嬤竟然去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巴結的,她到底是不希望自己的乳娘是個勢力之人,便忍不住搖搖頭復又單手扶額,極是為難。
“娘娘,其實這事兒也不必十分放在心上的,想來也不過是見風使舵的事情,云兒今日與娘娘說這些本來是多有猶豫的,只是奴婢實在不知,皇上明明那般喜愛娘娘,斷然不是朝三暮四的,怎會這么些天都未曾來瞧娘娘呢?怕是若秋使了什么手段……”
云兒還要再說,卻被樊詩畫擋住,有些事情,云兒不知道,但是樊詩畫是明白的,凌清黎有自己的目的,她們今天這個地步實屬無奈,如今有了若秋等三人的風光,后宮眾人便以為皇上依舊是個喜新厭舊的,這樣一來興許有人會對樊詩畫不屑,亦會憐憫,不過都是覺得樊詩畫與其他人一樣,是皇上的寵物,是他想寵便寵,想放就放的妃子,而不是特別的,單獨的,唯一的皇上的什么人罷了!
后宮的女人會爭斗,若是少了這番爭斗,這寂寞的日子便不好打發的,但是她們也會容許皇上有眾多的女人,她們不怕皇上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數量過多,也不怕有誰榮寵過盛,壓了哪個人的風頭,怕得便是那唯一的人,心中亦是有了唯一,若是這般,這后宮無數的鶯鶯燕燕會如何自處?
這些個道理,樊詩畫懂得,是以她憂傷的不過是兩人的無奈處境,但是對于凌清黎的情誼從來不減分毫,而對他的信任亦是不減分毫的。
“有些個事情不是誰說說就能明白的,云兒你記著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這些人前人后的是非,最好少去議論,亦不許到我跟前說來!”
云兒吃了閉門羹,只好悻悻離去,卻滿心不服氣的,想她伺候樊詩畫多年,兩人情誼便是從小建立起來,而如今若秋這個曾經是樊府的丫鬟出現之后,不但日漸與樊詩畫關系親密起來,如今更是飛上枝頭,成了自己頭上的主子,她委屈,亦為樊詩畫委屈,是以對若秋的怨恨便多了起來,這怨恨的情緒是不可取的,但是到底是為了樊詩畫,因此樊詩畫也不多追究!
今夜,可是個多事的晚上,樊詩畫近來淺眠,睡不安穩,總覺得櫻蟬愿望,正怨恨著誰,她心里到底放不下,畢竟那是頭一次見了宮里頭爭斗,涉及人命的,而自從那天之后,她也未曾得道什么安慰,只覺得這畏懼越來越深,總是在夜里突然醒來,然后再不敢入睡,睜著眼睛到天明!
她如今是領教了,后宮視人命如草芥,也深深為自己擔憂,為凌清黎擔憂,她深知自己沒本事與提后爭什么,自保便是她最大的貢獻,但心里卻到底是不能平靜的。
這一夜,樊詩畫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