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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數年前的片段，在彼時已站在大一新生交費處的李當腦海里不過匆匆兩秒飛逝而過。那些往事他從不愿意主動去想，卻阻止不了它們不經意跳出來，帶著一股深沉的感傷輕易地扎到他心尖上。他便不得不再設想一次——如果那些年他不那么沖動，如果他多些那個年紀該有的天真與熱情，不將骨子里的冷傲張揚地掛在臉上……或者他人生檔案里不會添上那樣暴虐的一筆；或者他的父母也能因為他而多些機會，不至于像今天這樣成為法律上的陌路人。

十八歲的李當牽起唇角，微笑有些苦澀。

他更明知，沒有如果。

輕嘆一口氣，他甩去腦海里殘留的情緒，還是打算先為面前這位氣質有些淡薄的年輕女人解圍。

那時快。他的想法已教人捷足先登。

視線里橫來一雙男人的手，李當眼皮一閃，一只手已將點鈔機上的錢全數拿起來，另一只手握著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朝那胖婦女遞去。

“很抱歉這位女士！您喝點兒水歇歇氣！小寧身體有些不舒服，我來幫您點。一次就好！”

是個穿著銀行工作服的年輕男人，微黑的皮膚，闊肩，個頭與李當差不多。他聲音里透著發自內心的熱情，笑容無懈可擊。

胖婦女看看那礦泉水，再看年輕男人，問：“你誰呀？”

年輕男人笑道：“您好！我叫于嘉朗，是小寧的同事。”邊說邊垂眼看了一旁不發一言的寧采非一眼。

這一眼叫李當看出些意味來。他雖年紀不大，卻能輕易讀懂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肖想。

寧采非對胖婦女輕聲道：“他是我上司。您對我有什么不滿也可以向他投訴的。”

李當有些自嘲地暗笑。他剛還思來忖去的呢，人家又哪里需要他這個路人丁來幫忙解圍？這寧采非兩句話聽著清淡，事實上卻像是有恃無恐。

于嘉朗聽了寧采非的話果真眼睛一亮，泄露了絲不易察覺的雀躍，對胖婦女的態度又熱情了幾分，“是的是的！有什么問題您盡管對我說，一定給您個滿意的答復！耽誤了您這么多時間很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請您移步到我們臨時辦公室，我和小寧好好向您道個歉！”

于嘉朗有備而來，使了個眼色，身后立馬上來另一個收款人員，接著胖婦女身后的隊伍開始收款。

胖婦女遲疑了兩秒，接過礦泉水，沒喝，直接丟進大包里，“這怎么就收上別人的了？你們得先把我的事兒給解決了！”

“就來！”于嘉朗熱情如火，一雙大掌靈活至極，雙手抓點一次便落錘定音，“沒錯。小周給開憑證吧！”

小周也是個老手，憑證事實上早寫好了，輕聲問了胖婦女交款人名字，轉眼間就把憑證遞過來，再由于嘉朗畢恭畢敬地雙手呈給胖婦女。

胖婦女見是個“頭兒”當眾給自己賠不是又親自服務，覺得駁回了面子，額上一把老汗晾干了，態度和緩了許多。卻還是涼著聲音說話，“我這是倒了什么霉，一把年紀了給人看猴似的看了一上午熱鬧！”她有些嫌棄地接過收款憑證，看了兩眼便丟進包里接著道：“賠不是就不用了，我這還有事兒呢，耽誤不起這個時間！你們吶，”她歪頭瞅著寧采非，話卻是對于嘉朗說，“招人不能光看人皮相漂亮，得多考慮點綜合素質！像這樣的小姑娘出社會沒幾年，虧還沒吃夠呢就這么大脾氣！今天也就遇見我這么好說話的人，換了別個，保不準怎么鬧你們呢！”

不知寧采非怎么想，李當首先在心里“呸”了一聲。

于嘉朗不驕不惱，仍是笑道：“是是，您說得是！我們一定注意改進服務質量！”

李當瞅見他悄悄撞了撞寧采非的后肩。

“再次向您抱歉了。”寧采非仍是淡淡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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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婦人終是趾高氣揚地走了，走之前若有若無地橫了李當一眼。李當一忖自己現在還真有些尷尬，跟個存心看熱鬧的似的，趕緊扭頭也要走。

“哎。”寧采非在他身后叫。他轉過頭來，寧采非微笑，“謝謝你。”

李當心里莫名就不覺得塞了，咧嘴笑道：“不用客氣。沒幫上什么忙。”

“你是不是……”

寧采非還想問什么，身旁的于嘉朗朝她挨近了幾分，聲音低到只有他們三個人聽得見，“怎么沒見你謝我？跟我就這么不客氣？”

是責怪，語氣卻是浸了蜜。

寧采非稍往一旁退了退，低聲道：“老地方，隨你點。”

李當無聲一笑，再不猶豫地轉頭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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