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少靜靜凝視晴風，卻見她只是苦著臉坐在那里若有所思。華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越來越不明白她的身份以及她和吳英才的關系。或許她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至關重要，他也不必為賣她一個人情而犯險下山。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華少的腦中忽然出現了初次見面時她柔弱的模樣，心里莫名一軟。

算了，她只是一個單純得像清水一樣的小姑娘，即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他什么好處都得不到，那也幫她一次吧。更何況她曾經跟他說過的幾句話也確實讓他看開了很多。

華少的神情慢慢恢復慣有的冷峻，淡淡說道：“不管你如今對言月如何想的，只是請不要讓他當眾難堪。”

晴風升調“啊”了一聲，眨眨眼睛，奇怪道：“為什么這么說，我怎么會讓他當眾難堪？我和他又沒有仇。”

“我知道，在你們小姑娘眼里，言月喜歡男人是一件非常骯臟的事。更何況他喜歡的是周明玉。煙雨樓的樓主就曾經認為言月褻瀆了周明玉而對他狠下殺手，只是她最終沒能得手。”

晴風在心里“嘖嘖”兩聲，暗道這古代的女人也忒沒見識。若是放在現代社會，耽美情節是多少女同胞們喜聞樂見的一種真愛啊。雖然她不是腐女，不迷耽美，但是也從沒有歧視過。

“言月因為愛慕周明玉，在武林中名聲十分不好。三年前周明玉失蹤，他大病一場險些送命，更是差點失去鐘鳴島少主的身份。你所見到的他油腔滑調沒個正形，卻不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如今周明玉失蹤三年終于回來了，對武林中很多人來說或許是件天大的好事，只是對于言月來說，恐怕又是一場劫難。”

咂咂嘴，晴風鄭重點頭道：“我知道了。不過即使你不說這些我也不會歧視孟言月的，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自由。你這樣一說，我倒是很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呢，‘西周仙東孟顏’，兩個大美男如果站在一起，肯定美哭了。”

華少搖頭，心里只當晴風滑頭。玉墨卻是冷哼了一聲，“周明玉的姿容尚在孟言月之上，本人又武功卓絕身份顯貴，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的芳心掛在他的身上，只怕到時候你若見了他深陷情網不能自拔，孟少主可就成了你的情敵了。”

晴風猛搖頭，“肯定不會。我有心上人，我跟你一樣，很專一的，沒想移情別戀。而且我哪有那么膚淺，只以貌取人。”關鍵是跟古人有著不知幾百幾千年的代溝，她暫時還沒敢往那里想。

玉墨的臉刷地一下紅了，羞不可抑地看了一眼華少，擰了晴風一把，低低啐道：“這個丫頭，怎么什么話都敢說！”

晴風被碰到傷口，連聲呼痛，一邊往華少身邊躲閃，一邊嘴上也不甘示弱地道：“我說的是實話啊，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對吧華少？”

華少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看著玉墨的目光分外地柔和，“是，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情。”

玉墨突然安靜下來，望了一眼華少溫柔的雙眸臉頰緋紅地垂下頭去。額前的劉海垂下來，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顫動，半斂的眼眸被長長的睫毛覆蓋，微微翹起的嘴角含著甜甜的羞怯的笑意，說不出的溫柔動人。

華少笑意不減，眼神卻逐漸變得深遠。

這廂兩人低眉垂目各懷柔情，晴風那廂卻有些不是滋味起來，最明顯的莫過于惡心的感覺再次上涌——暈車加劇。

晴風頹然嘆口氣，如身懷六甲的孕婦一般又含了一顆酸梅子。馬車走的并不快，晴風也不好意思讓隊伍停下來。畢竟看起來周明玉的事情關系重大，華少心中定然著急萬分，她萬萬不敢提出什么過分要求而耽誤了華少的正事。只是不知道華少這樣著急去見周明玉是為了什么。孟言月那是著急去會老情人，華少可是個徹頭徹尾癡情的異性戀。湊熱鬧？華少不像是會對別人的事情尤其是情事感興趣的人。擔心？或許擔心孟言月見到周明玉會再次做出什么出格事情，不過這個理由好像也不甚牢靠。

晴風想不出來為什么，此時又有些暈車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便干脆大大方方問道：“你這么著急去輪回谷做什么？”

華少抬眼淡淡說道：“當然也是為了周明玉。”

晴風看著他沒有說話，她知道他肯定不是為了周明玉的美色，但是既然他不說，她也不好冒然追問。

華少靜靜地看了晴風一會，突然一笑，眼神慢慢移開，隔著馬車望向遠方，笑意未減地輕輕說道：“也是為了‘龍脈寶藏’。”

晴風茫然，“龍脈寶藏？那是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龍脈寶藏’？”玉墨顯得難以置信。

華少也看向她，晴風無辜地看著這兩個認為她理所當然知道的家伙，攤攤手說道：“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既然是寶藏應該就是藏著金銀珠寶的地方吧。”好無聊的橋段，她不甚感興趣地撇嘴，好多武俠小說里都有這種找寶藏的戲碼，不過是不是真有就另當別論了。

“確實很多金銀珠寶，更傳言有許多世所罕見的奇珍異寶。”

晴風依舊不屑，不管是小說還是影視劇，哪一個寶藏不是傳說有絕世奇珍啊，就是沒有幾個真正存在的。

“這種尋找寶藏的橋段，很多時候都被證明只是傳說而已。”

“人為財死，即使只是傳說，也足以讓天下人為之瘋狂了。”

晴風更是不屑，忍不住調侃了一句，“難道你們臥云山還缺錢了不成，要追尋這么個虛無縹緲的寶藏。”

華少失笑，“我臥云山幾百口人，每日開支用度不小，怎能不缺錢？”

晴風卻是不信。她前后兩次到過臥云山，雖然每次待的時間都不長，但是也看得出來臥云山富庶逍遙根本不用擔心生存問題。首先他們做的是打家劫舍的無本買賣，一本萬利穩賺不賠。臥云山寨里除了玉墨全都是男人，而且高手眾多，這就保證了他們財源滾滾，財政上不會有大問題。再說落淚湖邊開闊的平地上全是種植的農作物和蔬菜，湖水里也有很多魚蝦，后山是茂密的森林各種野味應有盡有。臥云山的人不光是武林高手，更是身體素質好得不得了的青壯年勞動力，即使封山幾年做不成買賣也完全能夠自給自足。華少這樣說分明是不愿意告訴她真正的目的。不過她也沒想過華少能夠告訴她，所以并不覺得失落，只是想了一下注意力便又被龍脈寶藏吸引了。

龍脈，晴風心中感嘆不已，這個寶藏的名字起得端的是十分的囂張，竟然敢稱“龍脈”。

“這寶藏的名字倒是十分威武霸氣。”晴風瞇著眼睛道。竟然沒有被皇帝給和諧掉。

“因為傳言‘龍脈寶藏’是上古軒轅黃帝時候留下的一個巨大寶庫，那里有開天辟地以來的無數奇珍異寶，更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力量。即使是當權的皇族夏侯氏也不敢對寶藏不敬。”

晴風恍然。竟然是上古神話里的寶藏，不管它存在不存在，光是這個來歷就已經十分了得了。不過她還是沒有完全明白，“龍脈寶藏難道和周明玉有關系？”

華少頓了一下，微微苦笑，“應該是有關系的。”

“什么叫應該？”

“這個我也不能十分肯定。只是周明玉的門派叫做軒轅臺，修習五帝心經，江湖上便傳言周氏一脈就是龍脈寶藏的守護者，時間久了大家便都知道了。”

“就憑這個來推斷？”晴風十分失望，這個推論的邏輯簡直是幼稚可笑。

“就是這樣。實際上這件武林秘辛聽說的人雖多，但并沒有幾個人真正相信。”

“可是你好像信了。”晴風看著華少，想不通他這樣聰慧的人竟也相信這種傳言。

“我有非信不可的理由。”華少淡淡說道，閉上了眼睛。一直安靜傾聽的玉墨神情也突然變得平靜而悲傷，她看了晴風一眼，眼中竟似有著微微祈求。

晴風想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里。她沉默地地下頭去，又拿過一個酸梅子塞進嘴里。仿佛能刺痛人的神經的酸味從舌尖直傳入心里，她皺了皺眉。

華少此時仍舊閉著眼睛，眉頭微微皺起，雙唇緊抿出一條直線。即使沒有睜開眼睛，晴風也能想象到那雙眼睛里悲傷深不見底。

玉墨在一旁靜靜凝視著華少，目光溫柔而悲傷，仿佛一個孩子悲哀地看著心愛的卻已經破舊不堪的布娃娃。

或許是和紫煙有關吧？

晴風忽然這樣想。

此刻晴風嘴里的酸梅子正酸得生生不息，只是她覺得她嘴里的酸定是比不得華少心里的苦——若非束手無策至絕望的境地，他又怎會篤信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只是這種“相信”，看起來卻是更加絕望……

這個為情所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