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事
- 江湖遙
- 魚心非石
- 2736字
- 2014-04-11 23:44:22
這一餐吃得十分辛苦。
用完早飯,孟言月扔下一句“一會去看你”的可怕預言便拉著華少出了膳堂。
晴風慢慢起身,玉墨扶著她走回書房。
鬼手隨后過來,身后跟著背著藥箱的甘草。
玉墨起身,恭敬道:“鬼手先生?!?
鬼手點點頭,看向晴風的眼神一挑,嘻嘻笑道:“小丫頭,來來來,給我老人家看看,怎么搞得這一身傷?”
看著鬼手垂涎欲滴的老臉,晴風渾身惡寒,可是還是乖乖伸出了手去,“有勞先生?!?
鬼手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晴風渾身僵硬,做好了隨時一腳踹出去的準備。
鬼手神情雖然輕佻,但卻是認真診了脈,又看了看晴風手臂的傷痕,沉吟一下,面上浮起凝重的神色,“這‘黑蛟神鞭’果然名不虛傳,鞭鞭見血,傷口不易愈合,確是要好好將養?!?
晴風一個激靈,結結巴巴道:“不會留疤吧?”若是留疤可就難看了。
鬼手瞇起眼睛,順手握住她的手,嘿嘿笑道:“怎么會呢,有我老人家在定不會讓你身上留下半分傷痕的,放心啊?!?
手被這色鬼老頭握住,晴風下意識地就想踹人,只是腿方抬起來卻又放下了。咬咬牙,忍著惡心欲吐的感覺擺出笑臉說道:“先生是當世神醫,還請您看看我身上除了鞭傷還有沒有其他病癥,比如……中毒之類?!逼鋵嵥胝f的是“同心蠱”,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周遲曾說過這蠱毒并不難解,想來鬼手在江湖被尊稱為“神醫”,這點小毒必然難不倒他。解了這蠱毒,她才真的是了無牽掛了。
至于周遲,既已不再欠他,便就此別過吧。
晴風心內微微有些失落。
鬼手不知晴風心內這一番想法,而是有些不高興地哼了哼道:“你這丫頭,真是豈有此理。我老人家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名號的神醫,豈會連你身上有沒有中毒都看不出來?你身上除了鞭傷別的什么毛病都沒有?!?
晴風愕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如果真像鬼手所說的那樣,她身上沒有中毒,那豈不是說,周遲,他根本就沒有在她身上種什么“同心蠱”!
原本打定了主意從此和那人恩怨兩清分道揚鑣,可是乍然聽到這個結論她又有些猶豫了。
他終究還是沒有在她身上種蠱,那么,他其實是信她的么?即使不信她,即使她可能帶著他的蛟珠一去不返,他也不曾做過傷害她的事情。
晴風心神激蕩,眼睛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鬼手微微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了猥瑣的樣子,搖頭晃腦地站起來,吩咐甘草拿過藥箱,從里面拿出兩個白地青花的瓷瓶交到玉墨手里,“這兩瓶藥你給這丫頭敷在傷口上,每4個時辰換一次。另外我再擬幾個方子,讓甘草煎好送過來,你看著她讓她按時喝了,細心調理些日子就好了?!?
玉墨點頭答應,“是,有勞鬼手先生。”
晴風也忙收起紛亂的思緒感激地道:“謝謝先生。”
鬼手胡亂點點頭,倒背著手出去了。甘草靦腆一笑,也跟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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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風換了藥,身上的傷口微微散發著涼意,間或發癢。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更加讓她不能忍受的是夏天的酷熱。
從前因為身懷蛟珠并不覺得十分難耐,頂多是悶悶的。如今沒了蛟珠,這古代的酷暑就像滾燙的油鍋一樣,煩熱難當。即使華少的書房比上一次那間沒有窗戶的小房間不知好了多少倍,卻也不能抵擋這盛夏的酷熱,晴風只得出來,穿過林子,到了落淚湖邊。
洗了手和臉,晴風沿著棧道走到亭子里,撿陰涼的地方坐了。有微風吹來,還帶著遠處山林的樹木香氣,拂去了一直縈繞心頭的酷熱,她干脆閉上了眼睛。四周的山林里滿是隱隱約約充滿生機的各種聲音。晴風不禁又想起周遲。
得知周遲沒有在她身上種蠱,晴風的心中對他再無一絲芥蒂,有的只是暖暖的感動。如今歷經艱辛地找到吳英才,她多么希望周遲被救出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
現在才第三天,吳英才定是還沒有回來。只可惜她卻不能在悅靈城等著周遲,而臥云山似乎和悅靈城的關系也不甚好,她也不好意思拜托臥云山的人幫她打探消息。如此一來,這種毫無頭緒的等待可著實是焦心。
身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晴風回頭,看見華少正緩步走來。陽光下他的神情依舊漠然,皮膚似乎更加瑩潤剔透,晴風在心里狠狠羨慕嫉妒了一番。
晴風站起身來,稍稍退開一步,畢恭畢敬地道:“寨主?!?
“夏姑娘不必多禮?!比A少點點頭,走到亭中站定,目光自然而然落向了湖心。
晴風知道華少的性子冷漠,此時他不開口說話,她也不敢沒話找話,便乖乖站在一旁。山風依舊,卻遠沒有剛才自在涼爽了。晴風心底默嘆。
沉默了幾分鐘,華少突然開口問道:“吳英才此次在喬紫靈生辰到來之時出了城,應該跟你有關系吧?”
“呃?”晴風驚訝地看向華少,卻見他依舊注視著湖心,神情冷漠如常,似乎剛才并沒有說過這句話。
可是晴風知道他剛才確實問了這句話,而她好像很難回答,支吾半晌也只得含糊說道:“寨主為何這樣問?”
華少卻沒有因為她顧左右而言他有絲毫不滿,依舊淡淡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似乎只有這個理由能讓喬紫靈把你扔出悅靈城?!?
晴風默默汗了汗,便撿了部分事實說道:“確實如此,城主夫人懷疑我勾、引吳英才,一時醋性大發,便把我趕了出來?!?
“能讓吳英才在她生辰之時撇下她出城,喬紫靈沒有對你下死手已經是難得了。”
“呃。”晴風被噎住,半晌只得搖頭苦笑,“你說得對,她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她原是‘殺手十三生肖’的人,本就視人命如草芥,其兇悍善妒非你能所想?!?
晴風大力點頭贊同,“確實,她簡直不是一般的善妒,真奇怪吳英才怎么能這么寵著她?!?
華少沉默,沒有說話,只是靜立遠望。
對于他的淡漠晴風不是第一次領教了,見他不再說話,她也沒有多說,學著他的樣子靜靜看著遠處的湖面和更遠處的山林,開始想著自己的心事。而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全部的心事便只有周遲,此時安靜下來,心里自然而然又開始想著關于他的事情。想到他很快就能從暗無天日的深谷洞穴中脫身,晴風的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揚。
“男人面對深愛的女人永遠都會覺得不夠寵愛。”華少沉默良久突然出聲。
晴風怔了一下。
此時華少神情溫柔,本就眉目如畫的他更顯溫潤如玉。只是眼中的溫柔浸透了深沉的悲傷,這種悲傷沖淡了他身上那種繚繞不去孤獨,卻更加讓人心疼。風吹過,拂起華少額前的發,眉尾處一粒小痣,殷紅猶如泣血。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才可以讓華少這樣的男子神傷至此。
“你在書房看到的那幅畫中的女人,是我最愛的人——紫煙?!?
“嗯?!鼻顼L低低應了一句,等著他講述那份埋藏在時間深處的愛情。
越來越濃重的悲傷開始在華少的眼中堆積成山,纖薄的唇微微顫抖卻沒有吐出一個字。那深埋在時間深處的愛情何嘗不是同樣深埋在他的心底,每一次觸碰必鮮血淋漓。
晴風突然心生不忍,不忍心讓這個此時像泡沫一樣脆弱的男人再一次揭開心底本就未愈合的傷疤。她張了張口想出聲制止,一個聲音卻已先響起:“華少,孟少主午睡醒了要見您?!?
是玉墨。
悲傷一層一層隱去,華少恢復了平時的淡漠,吩咐一句“帶夏姑娘回書房吧”便轉身離去。清瘦的背影溫柔褪去,孤獨叢生,再也難以接近。
晴風望著華少的背影怔怔出神。
“夏姑娘,跟我走吧。”玉墨靜靜低頭說道。
晴風回過神來,只看到玉墨單薄纖弱的背影。和華少一般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