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月色高掛，如水流傾瀉銀白，灑滿地面水池。柳云霜又接到紙條了，這次的信息是，好好照顧明重茵的性命。

說的真嚴重，這偌大的皇宮除非是皇上，還有誰敢直接要了明姐姐的命去？她偶然在未央宮的假山之下，只想等等看能不能碰上皇上。只是君未到，魅先行，修容在她身后出現時，嚇了她一身的冷汗。

“修容姐姐，容婕妤有什么吩咐？”

“殺，明重茵……你妹妹的命，或她的命。”

這是一道晚來的殺令，她攥緊了手中的紙條，為什么是她，她目送著修容的背影，她柳云霜何德何能擔此大任，險些沒站穩，后背磕在假山石上，透心的涼爽伴著隱約陣痛。她喘息，喘不過起來，動了動念頭，又將紙條撕盡，灑在池子里喂魚去了。

這好歹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又礙著她妹妹什么事情了？云湘無辜，現在要她和明重茵的命去比較，怎么下手，聽哪一邊的，都是當務之急要解決的事情。

“皇上，夜色雖美，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是各國使臣們朝見的日子，怠慢不得。”

就算鳳朝只剩一個鳳小五，他還是可以鎮得住天下。

劉公公地勸阻不是沒有道理，偏是今天，他想到未央宮看看，幾日煩悶沒有人與自己多說話了。也沒人懂他的心思，或者干脆說，他想念那個不求身份地位隱在暗處的宮女了。

“別啰嗦了，朕在未央宮就呆一下，你先回去，朕今晚睡自己的寢殿，明日總不會遲。”

他沒換下的龍袍，在月光之下格外顯眼，冷清的未央宮里，他走到假山跟前，本以為有所傾訴，只聽見里面傳來陣陣女子的抽泣聲。

“誰欺負你了嗎？與朕說，朕輕饒不了他們~”

哭聲戛然而止，柳云霜聽見他的聲音不敢再哭，只好清了清嗓子回應道：“臣妾沒哭，臣妾是在為戰死的將士家屬傷心。”

“哦，還有這等事情？”

他好奇起來，這女字究竟有多少是他不了解的，后宮的宮女對過家戰事有所了解，非同一般啊~！

她見他起了興趣，放心大膽談論起來：“臣妾聽聞邊關吃緊時，將士們精忠報國，可是苦了他們的家人，你說攔著也不是，不攔更不是，這其中的傷心會有誰人知呢？”

“你提醒了朕了，朕會犒勞他們的家屬，你不要過于悲哀。”

她悲得不是那些戰士，這件事情有違圣賢，做法不當，但究其根本，不過是為了使皇帝開心。

“朕原以為，你是朕的開心果，有你朕便少了很多煩憂，原來你也有煩惱的時候，那朕有為你的機會了，你看咱們這般歡喜一處，比不知多少神仙眷侶更加自由瀟灑，知己單純。你還去管他人的命數，那是上天管的，朕都管不了。”

說完長噓一聲，坐在假山石上，看向陰影，嘟囔著：“其實你有多丑才會不敢見朕，只是朕認為心靈美麗的人才是最美的。丑，那華麗外表下的罪惡，才是真正的丑陋不堪，不能入眼。”

搖搖月宮飛白露，落向人家不凡俗。她父親柳知府曾找算命的看過，說她長大必是羞花閉月的容顏，怎么還會丑，況且她雖不能閉上妹妹的清純，卻獨有了一番罡氣，自信比那些小家碧玉要強很多。

“臣妾這樣皇上不喜歡，那臣妾身份卑微呢？只是浣衣局出身的一個小婢女，皇上又可介意？”

她以為皇帝身份高貴，不會和浣衣局的婢女有什么關系，卻不想湘兒早和他見上了一面，這一指，便讓他有了念頭。

“那日倒是遇見一位，鶯歌一樣的聲音，氣性也大。莫不就是你？”

她不知皇上說的是湘兒，自然淡笑回答：“皇上若覺得是，臣妾也無話可說，只是那女子一定笑容美好，光彩照人，這是臣妾比不了的。如果皇上喜歡，就冊封吧，后宮妃位懸空已久。”

他愣怔，這女子是不會吃醋嗎？居然舉薦別人做他的女人，她有機會的，有機會從他這里一躍成為鳳凰，可她沒有。這世上會有一個不貪權貪利的人站在他的身邊嗎？那這個小宮女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一個喜歡朕的人，終歸是要爭奪朕的寵愛，那你既不要名也不要利，靠近朕是為了什么？”

她活在皇宮的心驚膽戰，也知道當今圣上，智慧非常。

“呵呵，皇上問了，臣妾便答，三千寵愛風情過，移入冷門渡余生，這不是臣妾的想法，臣妾但愿孤獨終老不愿讓皇上為難。”

她是想報仇，知府一家的冤屈，已是孤兒，也并非親生嫡出，她們兩個在宮里怎么立足，可見她落在了別人的圈套里，出不來。

“皇上，臣妾認為當今榮寵連丞相之女都不比明府二小姐，可是寵愛越多，她就越危險。皇上私心護著，就更加劇了危險。”

“什么？”

他疑惑了，這個女子在后宮的秘事么？不能出口的定律，她竟然無顧忌的在他面前犯戒。后宮爭斗，他是首要原因他不管，無人敢管，他要管，卻也沒人管的了。所以這么多年他不敢多寵愛金美人半分，當然雖然自己是實在沒有興致，還有就是怕，結果害怕的事情終歸要發生。他死了個孩子，無論是男孩兒，女孩兒，都該是鳳氏一族的孩子，里面流了他一半的血液。

“金美人不就是個例子么？”

“什么？”

她可是字字見血呢，金美人的事情闔宮上下都不提起，她反而以此為例。

“不是皇上的心頭肉，單是懷了皇上的孩子已經是罪過，那么臣妾寧愿這樣常常見到皇上，跟皇上說說話，也好。”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她說的冠冕彈簧，要她真心做到卻不可能，這些左右不過是為了能夠得到皇上的青睞。放晴山上，他不喜歡送上門的美女，看不起她的自作主張，她就退而求其次，先要了他的心，再堂而皇之地嫁給他。

皇上有皇上的無奈，這樣的身份畢竟不是個事情，就算他的未央宮有禁足，那些打掃的宮人們還不是云來客往的常常沖撞了他？

紙包不住火，趁早的事情，可是她不急，他不好著急。

“其實朕只是想知道你在煩惱什么，也想讓你知道既然是知己，就無需隱瞞什么與朕~！”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秘密，秘密被公開的前提是有人知道，倒不是介意皇上把秘密公開，只是唯獨臣妾想要好好留守這個秘密。也想告訴皇上，對于臣妾來說真正的煩惱不是自己的煩惱，而是皇上的煩惱。”

他點點頭，自知無趣，便揮了揮龍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