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清光，說著奇怪，透過青色紗窗照進屋中仿佛比那朱窗照進來的更漂亮許多。晴雨樓上，晨霧迷蒙，伊人倚欄桿而坐臥，心上不安，愁容隱約。這樣的天氣很悶人，明明是有一場大雨，卻格外的風平浪靜。

明重茵的古琴擱置了很久，她不想彈，心里卻明白若不是那個人不想聽，自己也非彈唱幾段不可。雖然后宮安寧了一段日子，可是皇上也是再沒召見過其他妃嬪，往往入夜到晴雨樓用晚膳，之后便回了御書房。

她想，這是好的，總比那一日的洶涌澎湃，措手不及要強上許多。可是空樓日影，她擁有再多好東西也還是寂寥如舊。

“姐姐~”

身為老大，她總要請這些姊妹們聚一下才好。

“各位妹妹坐吧，晴雨樓沒什么特殊，空曠了些，缺你們這幫人氣很久了。”

何等寵愛，即便未曾侍寢，梁飛燕頭上的金鳳步搖卻是連容婕妤也與皇帝討要了很久的，還有那身樓蘭紗，西面進貢來的真品，明重茵有一件，另外一件就是飛燕的。

“姐姐好福氣，這晴雨樓可真是氣派。”

飛燕讓錦繡扶著坐下，可是那新奇觀望的模樣與從前無異。她還是她，半點兒沒摻和進宮中的爭斗中，笑容安好，做事天真。

留芳園一散，各自有各自的去除，柳云湘和阮清怡的處境不好，竟然也沒有像樣的衣服。穿的單薄也就罷了，料子也不是什么好的。

五人聚首是頭一起，明重茵才開懷笑兩聲，打趣打趣她們：“不要緊，下次咱們去輕舞閣看看，里面是不是好東西都一樣啊？”

“姐姐就會取笑飛燕。”

她們是姐妹相見的情誼，這樣的天氣說說話聊聊天，梨花香料焚著，怡情宜氣。柳云霜卻只是呆呆看著湘兒發愣，她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要解釋。而云湘只是笑看回來，她沒往心里去嗎？柳云霜愣怔……

“話說回來，既然我是個昭儀的位置，就盡力保全不讓你們幾個受苦，湘兒，你放心，既然有本事把你姐姐要出來，我也不會虧待你~！”

湘兒卻搖搖頭，她似乎不在乎那樣大的工作量，也不在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其實她也不孤單，在浣衣局里也認識了一個叫阿菊的女孩兒，對她甚好與她心思一樣，安于樂道。

“昭儀娘娘不用費心思，湘兒無心侍奉，總感覺還是那冷清地方適合我的性子，況且你身邊不是有姐姐，這并非氣話，只是私心想來，湘兒自認蠢笨不懂風雅偶然畫幾幅丹青是樂趣，可是湘兒姐姐不一樣了。她心思密，頭腦靈活，能幫襯著昭儀娘娘。原是我不想離皇上太近，那些娘娘們的手段，我是斗不過的~！”

明重茵又看向了清怡，想要她來樓中。可也被她的敬酒打斷，終然不能說出心上所想：“昭儀娘娘是好心，清怡這番先敬酒一杯，我自知姿色不入皇上的眼，也知道神女有心，天帝無意，這樣安分守己很好，不也是姐姐曾經教給咱們的？”

一杯而盡，她是心思細，塵埃般的變化她也能看出來。為什么姐姐雖然得寵，卻一絲豪的開懷見不到，反而是姐妹一處的時候更加快樂呢？寵愛，不是好得來的東西。

“看樣子你們兩個的日子比咱們三姐妹過的自在，只是再自在，沒有出宮的時候，沒有待嫁的心思了。若不和皇上好，也怕出去會孤獨終老了。”

她是一時感嘆的話，卻惹了云霜的眼淚出來。金玉的樣貌，可人的身段，堅強如石頭的定心，可卻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再忍不得，吧嗒吧嗒掉上了眼淚。

“姐，你別哭，湘兒知道你哭什么？”她起身過去抱住她，把云霜的背影留給了剩下三個，自己在她耳邊勸解，“你告訴我的，未見君子，憂心奕奕，既見君子，庶幾悅懌。我知道你以為挨打的會是走的人，所以你執意要走。那些事情湘兒本不在心里想過，只是姐姐想著，苦了自己啊~！”

云霜抹了抹眼淚，哽咽相應：“沒事沒事，霧氣大，眼睛不舒服，湘兒和我早晚有團聚的日子，在宮里咱們還年輕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明重茵也淚眼朦朧起來，這便是哀傷自己沒有親生姊妹在宮中，可是話說回來，她們不都是自己的妹妹？靠著自己，自己也倚仗著她們。

“云霜總是冷冷的性子，還是最疼小五了。不過也是咱們小五最可人疼了，不然怎么會四個姐姐都這么疼她呢？”

飛燕也是疼云湘的，可卻只是因為覺得她可憐，也并不太喜歡柳云霜而已。然而阮清怡似乎是因為與她同病相憐，所以格外關注，她能下床走動也多虧了清怡與飛燕左送東西，右托照顧的。

清怡現在心里是平靜的，偶然閑來會讀寫佛經，即便是有波動的時候也會找姑姑一起繡花，繡著那些龍紋的衣服就好似在為自己的夫君縫補，就更加的寧靜祥和。

無意的閑聊很快就擱淺了，在眾姐妹的無言里，彼此也知道，這宮里真正的閑散人都是主子。飛燕也是，可她要走的理由很簡單，皇上有心結，不去詔興她，是因為小時候的情誼。看見她，就好似看見了他遠嫁的妹妹。所以她不爭，她不搶，她只愿意靜靜去等待。

“湘兒在坐下，姊妹兩個許久不見了，在我這邊多聊下吧~我去送送其他姊妹。”

明重茵起身，整理了衣服，讓閔仁扶著送飛燕和清怡下樓。她雖然露了武藝，宮深樓靜呆都呆的銹住了。

晴雨樓門口，她也實在不想出去，碰見那些麻煩主子：“就送到這兒了，飛燕，我記得我那里有個玉釵，這金色步搖招搖有余。一會兒子我讓連忠給你送去。”

她整理了一下飛燕的碎發，也是位沒權利的主子，也不好招惹那些嫉妒成性的嬪妃。隨即轉身又問到清怡：“妹妹，最近天氣有些悶熱，我知道你常常胸中不適，所以特地找人抓了副藥，連忠已經給你送去了。”

清怡行了大禮謝恩：“昭儀娘娘恩典，清怡在此謝過了。”

“起來，起來~！總是這樣規矩，又都沒有外人在~！”

她看不慣姐妹們的循規蹈矩，可也知道是上次林妃容婕妤的鬧場讓她們不敢過多的去親近她。畢竟，尊卑有別。

一春過去，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御河風起波瀾，柳枝輕揚，云湘和姐姐說完話，便趁閑時到這里看看。粼粼有光，輕輕游魚，岸上佳人，何水合心？

“姑娘是誰，怎么站在御河之畔？”

皇上也是閑來，自己不知不覺就溜達到了御河。這水里的魚和未央宮里的是一個品種的，只是這里的魚似乎更顯得活潑些。

“你又是誰？”

才想起來，他今天剛換下龍袍，不認識自己也是應該，他們只在選秀那日遠遠見過一面。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她姐姐的詞句過于悲哀他不喜歡。

“在下是公主的老師，這幾天公主不都住在林妃娘娘那里，在下敢問姑娘芳名~！？”

“原來是先生……”她笑著見禮，又忽然想起宮里的規矩，“奴婢姓柳小字云湘，打擾先生雅興了。”

她一笑，便知單純天真，更所謂宮里面不知他是皇帝的人少之又少，有心作弄她一番。

便上前看著她仔細，又扶她起身：“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看來姑娘的名字也好，本人也是，和水還很有緣分，既然能在水前相見，恐怕也是在下和姑娘的緣分。”

她害羞的撤回了手，此人面熟，可卻十分不記得從哪里見過，身上穿的是蜀中貢品。看樣子林妃娘娘對公主的授業恩師待遇不錯，只是禹顰公主那么小就與明重茵作對的事情，清怡閑來跟她說過很多次，讓她格外小心林妃的陰謀大著呢，說不準那日就拿她們姊妹兩個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