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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意難平

  • 傾世流離
  • 涼夜熙夏
  • 2533字
  • 2012-02-09 09:29:52

是夜,淅淅瀝瀝的梅雨一直未停,空氣潮濕清冷,搖曳的燭光映襯出窗外玄色的黑。在城外的一座荒草屋里,一個頎長高大的身影背向而立,昏黃的燭光將他的背影無限拉長,整個窄小的空間呈現一種莫名的壓抑。與此同時,還有一個略微瘦小的男子畢恭畢敬地在地上跪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肩膀一直在輕微抖動。

“聽說你最近不是很安分,是么。”燭焰微微顫動,站立著的男子依舊沒有轉過身來,只是他過分清冷的嗓音聽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寒。跪在地上的男子誠惶誠恐地不住磕頭:“回主上,小的錯了,小的不敢,請主上饒命!”“呵,都開始在朝堂上不按著我的意思來了,你還有什么不敢。”被稱為主上的男子笑意淺淺,懶洋洋的聲音,“不管怎么說,你只有順著我,你的美夢才能成真,懂么。”“是是,小的錯了,小的一定謹記主上吩咐。”清風透過破舊的窗戶,桌上的燭焰妖嬈地顫動,明滅交替,二人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翌日,天終于放晴,空氣是爽利好聞的味道。天子瓊都內正是一片鶯鶯燕燕的好風光。喬府更是一派富麗堂皇的山水美景。雨后的景致清澈晴明,放眼望去滿是綠意盎然,天空如水晶般透亮澄澈。一直有早起晨練習慣的喬茗微大清早便梳洗完畢,即便是不能穿著這些厚重的布料來跑步運動,然而呼吸一下這新鮮空氣還是很有必要的。這古代的空氣果然是清甜滋潤,“倒是省了做面膜的錢。”喬茗微暗笑。連日來的梳妝打扮讓她大為感嘆。古代女子的妝奩確實豐富得很。喬家小姐的吃穿用度更是不凡。那點絳唇的胭脂是取自天然的花蜜,只消一點便是唇紅齒白,嬌嫩如花。曾經在現代一直糾結過這古人沒有牙膏要怎么清潔牙齒,到了這里才明白原來古人都是將嫩柳枝泡軟,蘸上天麻、藁本、細辛、沉香、寒水石等中藥研粉來擦齒清潔。自這古典精巧的妝奩內部來看,這舊日的喬茗微原也應該是個不懂得怎樣打扮出自己風格的閨中女子,人云亦云罷了。胭脂與花粉凈是紛繁復雜,香味雜陳反倒覺得累贅,根本派不上用場。眼下的喬茗微自然不愿如此俗套,不久便讓映月將這套妝奩收拾打理得干凈利落,獨出機杼。今日自己只是化了清淡的妝容,黛色的長發用金步搖略略釵起,一身湖綠色的長裙淡雅熨帖,宛若天女隔世。

連日來一直在閨閣中留連欣賞,不久前莫名被扇耳光的事情喬茗微惦記著,也漸漸的理出個眉目。那日的紅衣女子是自己的妹妹,名喚喬怡微,是二娘的女兒。自己是喬府的長房千金,只不過生母已經去世,眼下便是二娘執掌整個內院。雖說自己誤入荷塘,卻也早已醒來有兩日之久,但是竟沒有一個親眷來主動探望自己。問及映月,侍婢也只是神色惶恐地搪塞。即便是根據當日喬怡微對自己的態度,茗微也已猜個七七八八,想來,這身子原先的主人,是不受歡迎的。

正百無聊賴地瀏覽者書房墻壁上的字畫,映月的聲音便急急地傳了進來:“小姐小姐,老爺今早上朝回來,這會子正在大廳坐著,傳小姐問安。”茗微眼眸微漾,眼底有一絲莫名的好奇,終于要見見這位傳說中的老爹,于是便快步退出書房,隨映月一同走向大廳。一路上映月的表情略有古怪,欲言又止。茗微看出,便叫她有話直說。映月低眉順眼,用接近耳語的聲音向茗微道:“小姐,見了老爺和夫人,要行禮的,別只是默不作聲。奴婢會跟著您的。”茗微聽罷,卻覺得古怪好笑:身為喬府千金,怎么會連這點禮數都不懂?也罷,權當聽聽而已。穿過庭院樓榭,便來到了大廳中央。

正廳裝飾古樸肅穆,上懸上善若水的四字匾額,筆體遒勁有力,檀色的庭柱上鑿刻著對聯。上書清以自修誠以自勉,下書敬而不怠滿而不盈。一位氣勢威嚴,星眉長須的長者華服加身,此時正慢慢地品茶,想必這就是當朝宰相喬儼。喬茗微不禁有些失神,這樣不怒自威的男人總是讓人莫名肅敬。而坐在另一端的,是一個嬌媚的女子。是的,她很嬌媚。雖是看起來有些年紀,眉眼里卻是掩蓋不住的風流與艷麗。這位二娘鳳眼上翹,右眼有顆淚痣,略顯松弛的皮膚被粉撲擦得雪白,朱色的嘴唇顯得異常扎眼。只是略略的端詳了個大概,二娘便開口:“茗丫頭,趕快向你爹問安啊,這傻孩子連這點禮數都忘了,真是可憐。”此話一出,茗微心中一沉:到底是母女相連,就是說話的口氣,都是一樣的尖酸刻薄。只是,為什么所有人都似乎把自己當傻子看,難不成……想到這里,喬茗微未再猶豫,施施然地朝喬儼行禮:“茗微拜見爹爹,多謝爹爹幾日來的記掛,茗微已無大礙。茗微拜見二娘,多謝二娘提點,茗微以后牢記在心。”言罷便靜靜地站在那里。一時間竟無人說話,倒是這剛請過安的女子有些納悶,難道是自己出了差錯。半晌,喬儼驚笑連連,打破沉默:“來來來,茗丫頭,今日竟不是往日的呆模樣,難不成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哈哈,為父真為你今日的表現高興啊…”茗微落了座,含羞一笑:“爹爹言重了,向您請安本是女兒最起碼的禮數、”喬儼笑意連連。點頭稱是,眼里是掩蓋不住的寵溺,只是那眼神,似乎不是在看待一個成年人。一旁的二娘沉下臉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茗微大病初愈,小孩子不懂太多,老爺還是趕緊讓她回房歇息的好!”“也對也對,茗微,還是回去歇息吧,如玫,趕快吩咐下人,燉上好的參湯給茗微,快去快去。”“是,老爺,您吶,真是個急性子,對您這個傻丫頭,總是比對怡微偏愛幾分。”這位二娘一口吳儂軟語,嬌媚的聲線里刻意添加了幾分嗔怪。言語功夫甚是了得,任何時候都是話里有話。正當茗微暗暗腹誹,二娘便施施然地走了過來,軟軟地牽起茗微的手,甜而發膩的笑容堆在臉上,辭別喬儼后便領著茗微走了出去。

走到湖心的月晚亭,二娘林如玫立即松了手,臉上的笑容剎那間轉化成密不透風的冷漠。茗微也覺得正常不少,她松動了下手腕,臉上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散漫。二娘剛才那種虛假的表情反倒看著反胃。“賤種,在你父親面前,最好順著二娘,懂么。”林如玫凌厲的聲線與剛才嬌柔嬌媚的聲音完全不同。“我不懂二娘在說什么,我如何就成了賤種?”喬茗微神色鎮定,也全然沒有了剛才的乖巧嫻淑。林如玫的眼神睥睨,仿佛在看一個怪物,她忽的爆發出一聲冷笑,揚手便要給茗微一記耳光。“二娘,放尊重點!”喬茗微身手敏捷,早有預料地死死扣住林如玫的手腕,“你和你的女兒可以一樣的尖酸刻薄,但是我卻不允許你們隨隨便便故伎重演。”言罷,便甩開林如玫的手,冷聲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雞的二娘愣在那里,緩不過神來。

這個自六歲起就一直呆呆傻傻,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她到底中了什么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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