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媽的表情有些奇怪，喜怒不明，只是緊抿著一張嘴。其實，前幾天，偷聽馮律師和老董事長談話時，她就知道，這個禍精大小姐要回來了，徐家的平靜馬上就要毀了，也做好了準備。可今天真見到了大小姐，她卻不知該如何反應，事先演練的那些全然忘記。

大廳重新裝潢過了，大理石的地面，水晶茶幾，皮質沙發，高懸的金色吊燈……還有一張嶄新的巨大全家福，占滿了一面墻壁，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與整個裝潢十分不協調，就像奶油蛋糕里硬生生夾進薯片。

見她盯著照片，娟媽死性不改，嘲諷地說：“小姐您先坐這里等著，我去通知老爺。如今，你是客人，怠慢不得。”

“客人”那兩個字說得格外大聲，如同宣告主權。

崔西莉滿不在乎，事實上，“客人”二字正合她的心意，徐家視她如糞土，可在她眼中，徐家連糞土都不如。她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有雙無形的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一點一點縮進，明明怕得要命，她卻故作鎮定，坐在原地，任呼吸漸漸急促。

即便這里已完全改變，過去的記憶還是噴薄而出，將她逼進死角。

若是娟媽再晚一刻過來，崔西莉便落荒而逃了。

到處都是嶄新的景色，物與人，沒一樣熟悉。

崔西莉跟著娟媽走走拐拐，不時有仆人向娟媽低頭致敬，恐怕，這幾年，娟媽的地位高了許多。上了二樓，轉了幾個彎，驟然而降的熟悉感，讓崔西莉幾乎窒息，這里沒有重新裝潢過，依舊是原本的面貌，踩在上面能發出柔和響聲紅木地板，老式的雕花扶梯，大小不一的古董花瓶，看不懂的山水字畫……

“媽媽，你哭了，爺爺罵你了嗎？”

“西莉，你怎么在這里……”

“不哭不哭，西莉一哭，爺爺就不罵西莉了，媽媽哭了，爺爺也不會罵媽媽了。”

“媽媽和西莉不一樣，媽媽是大人。”

“媽媽哭，西莉也哭，這樣爺爺也不會罵媽媽了。”

……

過去的聲音不斷在崔西莉腦海里回蕩，崔西莉痛苦地撫住額頭，幾乎要崩潰，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唯有堅強，才能戰斗。

娟媽輕輕敲門，一臉諂媚，門內的人許久才發出回應。

打開門，一個老人坐在木椅上，他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眼睛射出不適齡的精明凌厲之光，下唇略有些不受控制，但仍強抿著，顯示出這個人的好強與驕傲，他一身定制的高檔絲綢衣服，雙手杵著拐杖，整個人顯得嚴肅強勢。

崔西莉如同刺猬般拱起身子，隨時準備發起攻擊，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娟媽，下去吧。”

本來娟媽想在這里觀察下形勢，聽老爺這么說，只好悻悻離去。

“這么幾年，連對長輩應有的禮數都忘了嗎！”

徐老有些激動，拐杖在地板上震顫，發出悶響。

充滿炮火味的開始，一下引燃了崔西莉的憤怒。

“這是徐家對客人的禮數嗎？長輩，哼，”崔西莉冷笑，眼露輕蔑，“我的長輩早就死光了，你忘了嗎？要我提醒你嗎？”

“混賬！”

徐老被這話氣得不輕，不住咳嗽，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不要裝成生氣的樣子，因為，你不配。你憑什么生氣。欠賬的人是你，你可不要死，因為我還沒向你討債，你們徐家做的，我總有一天加倍討回來！”

她與徐家，已成你死我活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