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陽這日，慕容司言和夏若一干人大清早就趕進了宮。作為皇家的成員，在舉國歡慶祭奠祖先的日子，他們可是很忙的。尋常百姓可以借著這個節日好好湊個熱鬧，但是宮里人卻不行，各種儀式搞得人頭暈，而且整個過程是容不得出半點錯的，可算是從早忙到晚。當然，這也不是說宮里人沒有什么福利，不然誰會無聊到每年都讓自己忙上這么幾天？

說到這福利，的確也是蠻吸引人的，不過分不同的人群來說。首先是皇室成員，他們白日要參加一系列的祭祀活動，到了晚上，便統統聚集在后花園進行家族聚會，聚會很隨意，不必拘束與君臣禮儀，盡可以放開了玩。平日里慕容家管理自己的成員都是很嚴格的，不允許任何的越矩行為，唯有祭陽這晚，這些皇親國戚們可以放肆地玩，甚至可以把民間一些比較粗俗的東西帶進宮來。其次是大臣們，皇族的聚會一般他們是不可以參加的，除非是特別允許。一般情況下，皇帝會從國庫中拿出一些錢來，在渭城的明非湖邊置辦一個盛大的活動，這主要參加對象就是文武百官了，不需要自己掏錢，就可以觀看到各種表演、還可以親自參與其中，每到這日，大臣們也是玩得不亦樂乎。最后就是常年侍奉宮中的侍衛、太監、宮女了，皇族的祭祀大典他們是忙碌的主角，到了晚上一切聚會事宜準備完成之后，他們就可以被允許出宮探親游玩，只要在次日午時前回宮即可。當然，每年也會留下一些人來侍奉皇族，而且皇宮的守衛也不能放假，作為補償，他們能得到很豐厚的報酬，據說每年都會有人去爭取留在宮中守值的機會，這也說明了那份報酬是有多豐厚。

這繁瑣無聊的祭祀我們這里不再提及，本來該直接談這晚宮廷后花園的聚會。但是說到這里又不得不再多提一些關于慕容家族的事情。之前也說過，先皇有7個兒子，老大慕容司武在自己生辰那天被人給刺死了，老二慕容司文則成為了當今的皇上，老三慕容司策是個風流浪子，跟他大哥一樣一事無成，很好色，而且民間傳說男色女色皆好；老五慕容司泉則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他本就不喜歡宮廷生活，大哥被刺之后，他便離開了皇宮，至今下落不明；老六慕容司明，也算是個用功讀書的人，為人精明，但是因為太過年輕，并沒有太多參與國事；至于老七慕容司禮，還是個黃毛小子，那時候老皇帝最疼愛這個小兒子，給其他人下了死命令，不許司禮參與國事，要他成為可以自由自在的人。當然，老皇帝還有幾個女兒，都已經嫁了人，遠的當了和親公主，嫁到了鄰國，近的則是嫁給了官宦子弟，盡享榮華。而當年那些被老皇帝寵幸過的妃子，有子女的被封為太妃在宮中養老，沒有子女的則給了安撫費遣散出宮。總的來說，慕容這個大家族關系還不算太復雜，但是前前后后沾親帶故地算，有資格來參加這宴會的也有兩三百人。好在皇家后花園歷來是皇帝們喜歡擴建的地方，這一來二去，那地方還真能容下那么多人，于是祭陽這晚，后花園無比熱鬧。

宴會已經開始了，因為說了要隨意，根本沒有什么固定的位置，花園了四處散落著八仙桌和墊子，只要你累了，就可以隨意做到空的位置上休息用膳。夏若本來是跟著慕容司言的，但是沒有多久，就有很多人過來和這位位置至高的王爺寒暄，夏若實在不想成為焦點也厭倦這種虛偽的贊頌，便和慕容司言打了招呼，自己隨意逛逛。

萱紗是沒有資格進入后花園的，而那群憑著身份進來的小妾們打扮得跟花兒似的，也許是聽說自己將被慕容司言遣散，她們在宴會開始不久，便各種勾搭皇宮貴族，為自己找著出路，自然不會理會無人相陪的夏若。

不過這樣反而好了，夏若挑了個花叢里比較沒人會注意的地方坐下，看著這些鮮艷的衣服走來走去，又聽著各種高低不等緩急不同的聲音在空中飛來飛去，她隱隱覺得頭痛。這當真是皇家的聚會，這排場不是一般的，哪個王爺不是帶著一群鶯鶯燕燕前來赴宴，最夸張的就算那三王爺了，帶了七八個小妾不說，還帶了幾個絕色的男子前來，真是……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夏若忽然想起這句話來，那時候父親常念在嘴中的，現在細細品來，才覺其中包含著太多的心酸和無奈?；蕦m的繁華與熱鬧居然可以羨煞人間，但是在這一片浮華之中，究竟有誰能夠全身而退呢？

“小舟從此逝，滄海寄余生?！币粋€熟悉的聲音傳來，夏若抬起頭，恰好對上了皇帝慕容司文的目光，心中著實被嚇了一跳，她連忙起身行禮：“參見圣上?！?

“不是說過今夜不必拘于禮數嗎？”慕容司文笑著坐到夏若對面，說道：“坐下，同朕說說話?！?

“是?！毕娜舭蛋滴丝跉?，便坐回了位置上。

“沒想到你和四弟和好那么快，今日他已同朕說過你們的婚事了?！蹦饺菟疚亩似鹁票蛄艘恍】?，然后繼續說道：“朕這個弟弟一直在為國家辛勞，難得遇到鐘情的姑娘，朕本該爽快答應的，但是他愛上的卻是你?！?

夏若細細揣摩著這位皇帝的言語，應道：“圣上在顧忌夏若的身世？”

“朕早說過只要你不再與歸允堂有牽連，便不會追究?！蹦饺菟疚姆畔戮票?，頓了頓，說道：“可是，你可以告訴朕當初選擇離開皇宮的你，現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這聲音明顯比剛才激動，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夏若知道此時的慕容司文帶著一種情緒，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想了想，夏若說道：“當初圣上特許夏若出宮，可也說過此后生死由命，我只是一個沒有記憶而且沒有辦法尋求他人幫助的人，要逃出王爺的手心談何容易？更何況王爺消息靈通，夏若才出宮便追趕來了，您教我如何呢？”

“他追上你，你便屈服了？”慕容司文挑眉問道，夏若卻苦笑道：“那日馬車失控，王爺救了我一命，我便再也沒辦法離開了?！?

“這是真話？”慕容司文仔細打量著夏若，見她一臉淡然，才確認她沒有說謊。而其實夏若說了一半謊，這兩年經歷那么多的事，她已經學會了最基本的偽裝，這并不是虛偽，每次她不得不騙人的時候，便想象著某種情境產生，而后讓自己相信這是真的，然后她表現出來的一切看上去就是真的了。

此時夏若點點頭，道：“回府之后，王爺待我不薄，何況他救我一命，這份人情欠下了，只能還。記得那時候您問我，我對王爺的感情是怎樣的，我說是恨，那是真話。至于現在我恨不恨，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知道答案了，女人一輩子最可悲的就是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于男人，其實夏若并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若我有使命，便會抗爭，若沒有，為了活著而退一步，又有何不可呢？”

“你這話倒也沒錯，既然你能分清好歹，朕又豈能破壞了一樁姻緣？”慕容司文忽然笑起來，見夏若依舊認真的模樣，便繼續說道：“今日與你說這些話，是希望你留在四弟身邊好好照顧他，不要辜負他?！?

夏若聽這話，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氣，笑道：“這是自然，夏若已經是王爺的人了，此生當是生死相隨?！?

“好一個生死相隨，就沖你這話朕得敬你一杯，來?！蹦饺菟疚恼f著便端起酒杯，夏若只好舉杯，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那么今后你可是朕的弟妹了，可要快些給皇家延續血脈才是?！毕娜粢宦犇饺菟疚牡耐嫘υ?，不禁有些臉紅，低頭避開皇帝的眼光，就在她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卻聽人群嬉鬧處傳來驚恐的聲音：“殺人啦……啊……”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混亂，有人大喊：“酒里有毒！”然后便倒去，有人驚慌跑開，卻被不知哪里伸出來的刀砍傷，驚訝和恐懼迅速蔓延，當然皇宮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情況發生，他們便迅速趕來，幾個本來參加宴會的女子卻亮出了她們的武器與之對抗，一時間場面混亂，廝殺成一片，竟到了分不清敵我的地步。

可能是因為目睹過太多血腥的場面，夏若對血異常敏感，當刺鼻的味道強灌入她鼻腔，她難受得想吐，只得慌忙捂著自己的口鼻。

“還不快躲起來！”情急之下，皇帝一把拉起夏若，想要帶她離開，可是才轉身，便發現他和她已經被四個持劍的女子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