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您所說，我以前是愛著王爺的，先不說王爺還是否在意我背叛過他的事情，現在我已經失憶了，我和王爺還有可能么？”夏若很直白地問道，這個問題，自她重回王府就一直在腦中反復。

“姑娘何必執著于過去的是非呢？”管家用和萱紗一樣的語氣意味深長地說道：“王爺是一個外剛內柔的人，大家都說他冷漠無情，卻不知道他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傾注所有的感情。”

“我就是那個令他認真的人？”忍不住又抬起頭來看著那些飄揚的線，夏若忽然一陣凄涼，沒有記憶，但是她也已經沒有權利去否定了，去否定慕容司言曾經為她付出的一切。

“王爺只在乎過兩個人，一個是當今圣上，另一個就是你。”管家平靜地敘述著，他臉上的皺紋跟隨著他嘴角微微動著，月光下的他在夏若眼中就是一個充滿智慧的慈祥老者，正牽引著夏若走出一個困惑尷尬的境地。

正在出神的時候，夏若又聽管家說道：“圣上是王爺的同胞兄長，他們兄弟感情很好，王爺依賴圣上超過了先皇和老王妃，所以為了圣上，王爺出生入死都未曾猶豫過半分；而你是王爺唯一愛過的女人，所以他相信你，愛護你，愿意許你一生一世。”

“可最后他沒有想到我會背叛他，所以他才會這樣對我兇。”夏若已經明白管家下面要說什么了，于是她替管家接了下去。一個人，特別是像慕容司言這種不容易認真的人，一旦認真就執著地可怕。他珍視圣上和夏若，愿意為他們付出一切，那么相應地就需要得到他們的回報，這種回報很簡單，就是絕對地忠誠。但是夏若選擇背叛了，所以慕容司言憤怒了，憤怒至極便成了恨。慕容司言絕對是個實干家，將恨付諸于行動，便成了報復，便造成了夏若的傷痕。

“王爺傷你，也在傷他自己，只是這種狀況你還想在繼續么？”管家反問起夏若來，夏若口中反復咀嚼著管家的話，目光迷茫。此時微風吹過，這個季節的風很溫柔，不猛烈也不寒冷，就這樣輕撫著夏若還略顯蒼白的臉。管家看著夏若，將她的情緒盡收眼底，他知道夏若在為自己下一個決心。

半響之后，夏若轉頭看向管家，平靜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王爺他能不能再原諒我，但是從今之后我不會再傷害他了，包括他的心。”

管家欣慰地笑笑，然后用詢問的語氣說道：“你能立誓嗎？一輩子對王爺好，絕不負他。”

“我林夏若發誓，盡我所能對王爺好，絕不負他。若為誓約，不得好死。”夏若認真地說道，是了，不會再負他了。自己也許不會愛上他，就算他也不會原諒自己，但是夏若決定還慕容司言一份情誼，就是那份在過去的一年間他對自己的愛意。

“當然，姑娘也要照顧好自己，多休息，把身體養回來，開開心心地活著！”管家最后補充道，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也該去忙其他的事情了。于是他讓夏若趕快回到護龍軒，而自己則轉身離去了。

夏若走上去護龍軒的路上，對慕容司言的事情她倒是沒有再多想什么了，反正已經下了決心，其他的便隨天意吧。但她心中總是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被她給忘了。

“當然，姑娘也要照顧好自己，多休息，把身體養回來，開開心心地活著！”

管家最后一句話忽然在夏若腦中閃過，“活著”這個詞眼刺醒了夏若的神經，她慌忙地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一陣失落與慌張顯露在臉上。

那時候在逢仙居，夏若決心回王府時向夏子卿要了一包毒藥，她對子卿說那是用來防鼠蟲的，但其實，那包毒藥是夏若下過的另一個決心，她暗想自己回到王府必定會遭到更殘酷的折磨，說不定萱紗他們也會繼續受到傷害，而結束這一切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夏若死。所以夏若打算在救回萱紗他們之后就服毒自殺，這樣慕容司言便再也沒有理由折磨自己和萱紗了。可是一切變化得太快，夏若沒有想到馬車上慕容司言會提出那樣的條件，沒有想到馬車上她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懷抱，沒有想到洗月閣里慕容司言的救助，沒有想到和與管家有這樣一次談話，所以，她忘了死，忘了那包毒藥。準確地說，在洗月閣的時候夏若就把這事給忘了，所以她毫無戒心地將藏有毒藥的衣服放在架子上，然后忘了它的存在。

“但愿沒有人發現。”夏若想著想著不覺便來到了洗月閣，雖然丫鬟們會很快將寧可兒的尸體收拾干凈，但是夏若還是在暗暗抱著一絲的僥幸，她希望人們忘了那件衣服，沒有發現那包藥。

洗月閣的門是關著的，夏若先湊近聽了聽，確定里面沒有人，她才輕輕推開門。

寧可兒死時的樣子在夏若腦子中閃過，夏若有些恐懼地遲疑了片刻，但是一想到毒藥，她終于又不得不跨進屋子。

屋子里已經沒有任何血腥味了，硫磺和花香依舊充滿屋子，池水也很干凈，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夏若不敢停留在久，便迅速地朝衣架的方向看了看，那衣架在還放著她原先的衣服，夏若頓時安心下來，太好了，她們還沒來得及收那件衣服。

上前拿起衣服，夏若目光無意中落在旁邊的屏風上，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每根神經都緊繃起來，那屏風上有個影子，剛才夏若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本王很好奇，為什么林夏若要回來拿一件破舊的衣服呢？”慕容司言緩緩地從屏風后面走出來，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但語氣卻是溫柔地嚇人。

“王，王爺。”夏若見慕容司言就這么站在自己眼前，回過神來她后退了兩步，并將衣服藏在了身后。

慕容司言不容夏若退后，他上前一把將夏若拉近自己，右手有力地在禁錮住夏若背在身后的雙手的同時也緊緊箍住夏若的腰，夏若不得已貼近慕容司言，他有些急躁地呼吸夏若感受地很真切，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慕容司言生氣了。

“說，衣服里藏著什么？”慕容司言帶著夏若一個轉身，將她死死按在圓柱上，然后左手捏著她的下巴問道。

“王爺不是已經知道了么？”夏若已然沒有原先的慌張了，她很討厭慕容司言這樣捏著自己下巴，所以皺著眉。

“本王要你自己說！”慕容司言不可拒絕的氣勢向夏若壓過來，她有種窒息的感覺，避開不看慕容司言憤怒的雙眼，她淡淡地回答：“衣服里有毒藥。”

“那么快就承認了？”慕容司言揚起妖媚的一笑，然后臉色暗下去，又問道：“本王就這么讓你討厭，你就那么狠心要毒死我嗎？啊，說！”

“王爺這么想就是這樣了，夏若無話可說。”夏若依舊淡淡地說道，她知道慕容司言已經不可能再相信自己了，說什么都只會被當成狡辯。

“什么叫做就這樣了？難道本王冤枉你不成？”慕容司言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夏若露出痛苦的神色，因為她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

“夏若任憑處置，王爺不必再審問了。”夏若依舊堅持著她的淡漠，這讓慕容司言更火了。慕容司言不是笨蛋，當丫鬟跑過來告訴他從夏若衣服里發現可疑藥粉的時候，他便立刻讓人去查了。那的確是毒藥，但是慕容司言是看慣生死、用慣陰謀的人，有誰見過預謀著下毒卻粗心地將毒藥給忘了的？夏若帶著毒藥根本就是要了結她自己！慕容司言在氣夏若的決絕，為什么她寧愿選擇死亡也不愿留在王府中陪著他，難道他真的不值得留戀么？氣正當頭，慕容司言便跑去找夏若，正好遇見了她和管家的談話，心中才有了一絲安慰。于是他決定要看看夏若的真心，然后才上演了洗月閣的這一幕。但是沒有想到夏若就是那么嘴硬，寧愿被他處置都不要說出真相，寧愿自己承受都不愿相信他真的很在乎她。夏若不知道，只要她說一句對不起，慕容司言就會溫柔地將她擁在懷中。

“王爺，求你，夏若求你。”夏若忽然低聲說道，慕容司言愣了愣，然后松了手，問道：“你說什么？”

夏若掙開慕容司言的束縛，緩緩跪在他面前，將衣服中的那包毒藥拿出來，夏若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邊說道：“王爺，說到底還是夏若對不起你，所以不管王爺怎么想怎么做，夏若都愿意承受。只是其他人是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夏若只希望王爺不要再遷怒于其他人了。”藥粉已經展現在夏若面前，她端著它，抬頭看著他，眼中有一種異樣的誠懇與從容。

“你什么意思？”慕容司言俯視著夏若，冷冷地問道。

夏若沒有立刻回答，她揚起一個坦然而灑脫的微笑，然后迅速將藥粉倒入嘴中。慕容司言驚愕地看著夏若，身子愣在那里，他還沒有任何行動便聽夏若說道：“王爺，這藥粉本就是留給我自己的，夏若用命還您的債了，從此我們互不相欠。”

夏若說完，開始覺得身體的異樣，是死神要來了么？多好，她不喜歡死，但她將得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