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跟爸爸是同事，后面又跟爸爸是同事的老婆跟別人說我笨，說我小時候呆呆的，后面因為搬到鎮上，見了點世面，才稍稍有點機靈。

這人說這話，媽媽一直耳火耳火干杯（耿耿于懷）。記得有次媽媽還說，要去買種東西給我吃，吃了我就變聰明了。

媽媽說得很認真，我聽得也很認真。

直到現在媽媽沒買，我也沒吃到，我也還是原來的我，沒有聰明，依然笨笨的。

媽媽忘了這事，可我還記得。

初三，中考，我考了三百多分，爸爸安慰我說，沒關系，我在我們班女生中還是第二名呢，錄不了中專，就讀高中。那時候讀中專對于農村的孩子來說，是一個上上策。考起中專的人家還興請客擺宴席收禮。跟現在考起大學擺狀元酒一樣。

跟同學一起到語文老師家玩，大家在一起說讀這個學校讀那個學校，我說我讀高中。

語文老師立刻打斷我說：“你，就你那點智力，你還讀高中？”這話當時聽著很刺耳，有質疑，有諷刺，至今，這話我還記憶猶新。

這位我一直喜歡的老師，當著這么多同學，挖苦我，我再笨，小小的自尊心也會受傷，我也懂得尊嚴。

他的這一句話，激發了我想當老師的欲望。

高中錄取通知書還沒有發到學校。

爸爸在縣職校教書的朋友來我家玩。

問我的中考情況。

說我考試的成績好幾科應該都是碰運氣的，說我這點分數讀高中起步不大，他曾經教過的尖子生，讀了高中，成績也垮了。

極力說服我去讀職中的醫士班、法學班，我都不去。

然后他放下狠話，三年后，我要是考起大學，不請他，他都要來喝茶。

不幸被他言中，三年后，我沒考上大學。

更不幸的是，四年后，我考上了。

我被我們省的一個二流本科M大錄取。

爸爸要我一個人去學校，讓我學會獨立，我拒絕了。我怕迷路，怕找不到學校。最后爸爸送我到學校。

我們到省城后，先去了三叔家。

三叔是爸爸的親弟弟，80年代的重點大學畢業生，也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爸爸的學校有本縣志，縣志上就有三叔的名字，我自豪了好久。三叔一直是我們一家人學習的榜樣。

爺爺說三叔小時候就很聰明，那時候鎮上趕集，趕集天街上有個寫數字賺錢的人，從1寫到600，不準思考，不準停頓，不準有任何錯誤，全寫對給寫者6毛錢，寫錯寫者給人家2毛錢。三叔每次都來寫，每次都翻過來賺了別人的錢。后來那人直接不要三叔寫了。

三叔畢業后分到省城的軍工廠，在省城安了家。

我們有個在省城工作的叔叔，自小就愛跟旁邊的小朋友比比，優越感當然就不用講了。

每逢過年三叔回來，村子里這家喊去坐下，那家喊去坐下；三叔回省城的時候，村子里這家提來兩個雞蛋，哪家提來臘肉給叔捎上。那種情形，最自豪的也是我們。

過年過節，我們也最盼望三叔回家，他一回來，就會給我們戴些從來沒吃過的糖果，還會發我們壓歲錢。

記得小時候有次冬天我病了，躺在床上發燒。叔叔回來，給我買了件“滑雪衫”，其實就是今天的棉衣，當年叫“滑雪衫”，這件衣服，我穿了，打了補丁，妹妹又穿。當時聽說叔叔給我買了衣服，頓時來了精神，起來穿上新衣服，就忘記病這回事了。

其實，三叔對我來說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他一年或者兩年才回老家一次，小時候不好意思跟叔叔說話，長大了，他回來我也就是喊聲“叔”，就再無多余的交流。

第一次到三叔家，看見三嬸跟小妹，我的那份拘謹和不自在，使得我在叔家感覺悶極了。這也是我大學四年不愛去三叔家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去學校時，三叔給了我2000塊錢。

第二天爸跟三叔送我去學校，我第一次坐公交車，第一次見了那些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大城市的繁榮和人來人往。

眼前的世界，我不知道接下來我怎樣適應。

我們學校在一個山上，來時，聽這所學校畢業的人說，我的學校是我們省校園面積最大的學校。

來學校之前，聽旁邊的長輩說，什么是大學，就是從宿舍去教室要騎自行車去，光圖書館就有一個小型的學校那么大。

到學校時，我不知道真正所謂的大學什么樣子，但這所大學真讓我眼花繚亂，學校有一個小吃街，后來聽同學說那叫“墮落街”，小吃街上，衣食住行玩什么都有，四年在學校不下山都完全絕對可以。

老爸他們在學校走了一圈，也感嘆，真像一個小社會，爸爸還說這樣一個大學年收入絕對超過一個小鄉鎮。不過消費者是我們，一群不能自食其力的學生。

在一個老生的帶領下，我們先去交學費，當時場面很混亂，沒有排隊，所有人都在擠。九月份大熱的天，個個都擠出了汗水。后來，繳費的驗鈔機還是什么機器壞掉了，收費暫停，叔叔趕緊擠上前，幫人家把機器修好，順便給我交了學費，叔又讓我自豪了一把。

接著，我們找到宿舍，普通宿舍一年300塊錢，公寓一年800塊錢，分宿舍的老師說沒有公寓，只能住普通宿舍，普通宿舍是一個班一個班的排的，公寓就是一個寢室其他系其他專業的都有。

為了方便跟同學溝通，我選擇住普通宿舍，我們把行李搬到普通宿舍后，看著眼前所謂的普通宿舍，環境差得跟我們高中的宿舍都無法比，強上的石灰都開始一塊一塊的翻皮了，一個寢室8個人，床搖搖晃晃的。一層樓一個廁所，又黑又臟。

爸爸他們看到后，覺得我一個女孩子，怕不安全，決定讓我搬到公寓去住，就又去跟宿管老師協調，最后補交了500塊錢，搬進了還算不錯的公寓，一間寢室6個人，帶衛生間。

一起安排就緒后。

叔叔就先回了家，爸爸陪我在學校周圍轉了一圈，順便買了些日用品。

快下午時，爸爸準備回家。

我有些難過，爸爸一走，我在學校就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心理就不想要爸爸回家。

爸爸帶著我又在校園逛了一圈，帶我找到我所在的系。

我以為這種陌生孤獨感只有我一個人有，后來跟同學熟悉后，大家一交流，好多在父母回家后，都偷偷躲在被窩里哭。

爸爸看出我眼里的猶豫，就說再陪我吃頓飯。

我們學校有三個食堂，三個食堂挨個走遍后，又回到第一個食堂，進了食堂，我又說要取錢，要爸爸陪我取錢。

到學校的自動取款機旁，排了半天隊，到我，我不知道怎么用銀行卡在自動取款機上取錢，胡亂弄了半天，后面的同學等不耐煩，就上來幫我。

這是我剛進大學的第一次出糗，當時臉紅得火辣火辣的。

去完錢，我說要買東西。

爸爸又陪我走到學校的超市，我一口氣拿了十來瓶礦泉水，買好水后想想還是讓爸爸回家吧。

對爸爸說：“那你回家嘛。”爸爸說：“你先走，我看你先回寢室。”就這樣拗來拗去，我提著十來瓶水先回了寢室。

回到寢室，我便躺在床上，想哭沒有眼淚，想睡睡意不來。就躺在床上聽著寢室的人熱熱鬧鬧的出出進進。

睡了半天，上床的女生喊我起床吃飯。

她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漢語言文學班的，跟我一個系。

跟她到了食堂，我不知道怎么使用飯卡，就跟在那女孩后面，看她打了兩個饅頭，我也跟著打了兩個饅頭。

取錢跟用飯卡的經歷，雖然是小事，但這些小事是我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所有我們怕出糗，越怕就越會出錯。等我們熟悉了反過頭來看別人出糗，就會發現，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笑料百出。

我們寢室六個女孩。

五個是本省的不同地區，一個女孩是廣西的。其中兩個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一個廣電的，我是新聞的，另兩個專業記不清了。

我們寢室的女生都性格各異，人人的獨來獨往，我不習慣這樣的寢室氛圍，決定換個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