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叫紫堇來就行了。”她輕按住大嫂的手說道。大嫂笑了笑，拉開了她的手，繼續(xù)給她一下一下地梳著長發(fā)。

“雁雁，要嫁人了。看到你我就想起當(dāng)初我嫁給你大哥一樣，如今卻讓我倍感親切啊~”大嫂她那棱角分明的臉上淺淺地泛起笑意，如同一潭碧水上蕩起的點(diǎn)點(diǎn)漣漪。

“嫂嫂，嫁了人后是不是就很幸福的呀？”雁雁抬起頭，紫木桌上的銅鏡頓時映出了她那張還未施脂粉的憔悴蒼白的臉。

“那就要看嫁的是不是你真正能托付終生的意中人了。”大嫂依舊笑著，似乎陶醉在那年那月的婚嫁之喜。

意中人？

她垂首低吟。

沉思根本就不喜歡她！只有自己一廂情愿地懇求嫁給她，換做其他女子也能如此屈尊懇求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樣做會讓娘親覺得安心而已！可她自己呢？她自己可有幸福過？恐怕也沒人知曉吧！

“雁雁，雁雁！”

似乎有人在猛地?fù)u她，她驚顫地抬頭，竟是嫂嫂擔(dān)憂不已的臉：“雁雁，你沒事吧？你怎么又哭啦？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哭了就沒有好兆頭啊！來，吉時快到了，你還是先穿嫁衣吧。”

她點(diǎn)點(diǎn)頭，嫂嫂就吩咐丫鬟把嫁衣取來。她起身轉(zhuǎn)頭一看，只見走來了十二個丫鬟，她們每人的托盤上盡是一些閃耀奪目的首飾衣服。

“這些首飾衣料，盡是三娘和我千挑萬選出來的。雖然二叔跟娘說好要凡事從簡，不許聲張，所以我們只請了族上的幾位長老來，連府前的紅燈籠都不掛。但娘吩咐說這樁婚事一定要?dú)馀桑晕覀兌枷铝酥亟鹑ビ嗁彛恢欠窈涎阊隳愕男囊猓俊鄙┥┪⑿Φ刂钢斜P上金光奪目的珠釵寶石說道。

她微微頷首，不經(jīng)意地從托盤上拾起了一根刻有龍鳳浮紋華釵。嫂嫂會意地解說著：“這是用純金打造的，以游鳳為頭，釵柄雕龍，龍呈富足，鳳顯華貴，這是極好的兆頭啊！”

“嫂嫂，你不覺得太過于鋪張浪費(fèi)嗎？我們的百安館雖每月盈利過萬貫，但此次的婚娶之禮，已經(jīng)花費(fèi)不少，現(xiàn)在又加上這么多無謂的首飾……”

嫂嫂并未答話，只是輕按她下來，徑直挑了一頂色澤艷麗的鳳冠給她戴上。

她細(xì)看，竟被這頂鳳冠耀花了眼：冠頂上有一朵鏤空的玉蘭花，花瓣尖上都鑲著一顆晶瑩如露的紅寶石；四周有翠云圍繞，兩側(cè)飾有騰云而出的翠鳳，鳳頭朝天，口中都銜著一串修長的白珍珠；整個鳳冠剩余的地方全都雕有鏤空的百合和翠云，素有“百年好合，鳳上枝頭”的蘊(yùn)意。

“這……”她因它的艷麗而驚詫不已。

嫂嫂微蹲下來，凝視著她正色道：“你是沉家唯一的二媳婦，亦是爹娘唯一的女兒。梓軒的頑戾，你不是不知。但爹娘從小就器重梓軒，對他寵愛有加，他們自然想把梓軒的終生大事辦得風(fēng)光一點(diǎn)，你將要作為他們兒媳的，怎能不體諒他們二老呢？”

她點(diǎn)頭默然。既逆不了嫂意，不如就讓她打點(diǎn)。待梳妝完畢，大嫂便幫她穿上紅底緞繡金紋的嫁衣，一走動起來，兩條寬大的衣袖就迎風(fēng)飄展。

“果然是美貌如仙，名震京城的美人啊！”嫂嫂在一旁驚嘆道。

她盈盈轉(zhuǎn)身，鳳冠上長長晃動的珠子便輕拂過臉，弄得臉頰癢癢的。“嫂嫂，你就別取笑雁雁了。雁雁也是相貌普通，只不過是衣裳華美才襯得人美而已。現(xiàn)在我這個樣子還可以嗎？”

嫂嫂端詳了她一會兒，就取了幾根珠釵步搖，斜插在她頭上，再退后幾步，笑道：“這才是沉家的美媳婦。”

她頓時紅了臉，跺腳撒嬌著：“嫂嫂你又來取笑了！”嫂嫂卻大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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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個喜娘在門外敲了起來：“嫂夫人，新娘準(zhǔn)備好了沒有？吉時已到了。”

嫂嫂止住了笑，回答說：“哎，來了！”

然后她又拉雁雁過來，接過了紫堇遞上來的喜蓋頭巾，說：“雁雁，你不小了。雖說嫁的都是自家人，但是你的身份改變了，就由不得你的性子亂來的，知道嗎？身為女子，一定要妻為夫綱，遵循婦德，恪守祖訓(xùn)。我希望你真的能銘記這些，做一個好妻子，懂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說：“雁雁知道。”接著就在喜娘的催促聲中，嫂嫂為她蓋上蓋頭，把她籠罩在一片大紅色的天地中。

剛被喜娘和紫堇接出房間，一只寬大而長滿了繭子的手托住了她的手。這根本就不是沉思的手！她剛要驚呼，那人卻壓低了聲音說：“雁雁莫慌，我是大哥正昌。”

“大哥？怎么會是你？梓軒哥哥呢？”她吃驚地問道。

“梓軒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娘親怕誤了吉時，就讓我換上喜服來替他迎娶新娘……雁雁，小心！”

聽了這話后她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腳下踏空差點(diǎn)從石階上滾下去。幸好有正昌在一旁扶住她，這才免遭此難。

“正昌哥哥……梓軒哥哥呢？如果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來不了，我們可以等他，但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話，那就不好了！你快點(diǎn)去啊……”她強(qiáng)扯住正昌的衣袖懇求著，而焦急的淚水卻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雁雁，聽話。爹娘宴請了多位族中長老來喝喜酒，要是誤了吉時，肯定會招人話柄，若是傳了出去，對百安館的聲譽(yù)都不好的。雁雁，你應(yīng)該要顧全大體！”

她含淚允諾。身后的轎簾無聲息地落下，阻斷了一切可足供呼吸的風(fēng)源。媒婆的一聲洪亮的大喊：“起轎！”頃刻，一片喜悅的喇嗩聲就淹沒了她的思緒。

轎子晃晃悠悠，她的心也晃晃悠悠，就像在無知無覺中被抬進(jìn)深淵的進(jìn)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