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雪之情
- 情漫漫,恨綿綿
- 九月漓
- 2424字
- 2013-07-27 15:42:38
流亭水榭,明月皎潔。
此刻冬意盎然,天穹沉墜著厚厚云層,數顆孤星串成一線,卻遙遙相望,淺金色的光圈給漆黑夜空掛上一條金絲帶。寂靜的萬籟似乎在醞釀著,古寧城的第一場紛飛雪。
紅婉庭深深,鎖不住幽幽梅香。西北風微微吹來,雖冷徹心扉,卻吹得數朵白梅輕躍飛舞。花瓣慢璇而落,裊裊娜娜勝似下凡仙女。寒風再悄悄助勢,幾片花瓣都如蒸汽般不見蹤影,唯余一小片花瓣飄搖落下,略帶頑意地落在一片紅唇上。
唇覆梅瓣的佳人此刻正睡在庭院中央的一張鋪著翡翠撒花躺椅上,雖身穿光滑厚暖的紫貂絨裙,可還是披著一件潔白瑩滑的雪狐錦絳長褂。
柔軟的皮毛更襯得佳人膚色似雪,墨眉彎彎。她鳳眸緊閉,脖子邊上的紫貂毛隨著勻勻的呼吸輕盈舞動著。那片白梅輕柔地覆蓋在她的朱唇上,隱隱地將她靈化成天仙般純潔,只可遠觀不可褻瀆。
一名溫潤的男子站在她的身旁,淺褐色星眸中滿蘊憐愛,薄唇微翹,紫袍飄逸,此情此景,竟是一番天人仙境。他輕輕俯身,與她唇瓣相接,隔得一瓣薄薄的梅花觸碰到那朱唇的溫度,溫情便在寂寂冬日里蕩漾開來。
這女子……似乎一直都是只披著麻雀外衣的鳳凰,生來高貴,卻甘居陋處,雖多磨難,卻難以磨滅屬于鳳凰的光輝,若成了一國之母……
他傾首微笑,若是一國之母……那又能怎樣?
動作雖輕微,但他的愈漸熾熱的呼吸在佳人臉上吹拂而過,把淺眠的佳人喚醒。她微微張開鳳眸,只見到那個溫雅的男子此刻正一臉微笑地望著她,似乎剛才的溫熱一吻皆是鏡花水月,見她蘇醒,那男子的臉上也并無半分愧意。
她小小地驚呼一下,忙起身喊道:“臣妾有罪,不知王爺歸來,乞王爺降罪。”
被喚“王爺”的賀紹津輕聲笑道:“愛妃多慮了,本王喜愛還不及,怎會怪罪于你呢?怎么又生疏起來,不喚紹津呢?”星眸中是極盡的寵溺之意。
話雖如此,可她還是有些慌亂。入府將近兩個月,數天前被律王封為側妃,成為律王第一個有名分的女人。本是榮寵不斷,王爺又極為寵愛。所以宮里各路貴人妃子都送來賀禮,而他的養母溫賢妃又是屢次邀請進宮相聚,可她還是心有余悸,總是害怕這份幸福太容易丟失,或許……是從前過多的失去讓她覺得要守著一份幸福,好難。
“紹津,今個兒怎回得那么晚?”鳳眸中涌現淡淡的憂慮。
賀紹津坐了下來,牽著她那微涼的小手搓揉著,有些怒意道:“議政晚了而已。手這么涼,怎么還敢出來吹風呢?甘藍怎么不在這兒服侍?是欠打么?”話雖如此,可他還是不斷往那雙小手呵氣,使其盡量暖起來。
雁雁感覺此刻的他像個孩子般對著自己慪氣,不禁笑了起來:“臣妾在這兒等你呢~甘藍剛被臣妾使去溫一下糕點,就為了等你回來吃,這么還不算賢妻良母么?”
賀紹津點了點她的小鼻尖:“就你還賢良!你這兒的奴婢也太少了,明兒本王再差幾個來。”
她連連推卻:“不必了,王府的奴仆本來就少,工作又多,再差幾個來服侍那其他活兒誰來干?況且臣妾以前在沉府里還不只有一個丫鬟服侍么?那時也沒覺怎樣,怎么到這兒反倒嬌貴起來呢?……”
沉府……她居然一不小心觸碰了這個傷口……自從嫁到律滔王府之后,除了封妃時嫂嫂寄了一封道賀信來,其余的都不怎么聯系過……那封信,也對沉府的情況只字不提,像是怕她擔憂,可又像是跟她劃清界限……
他似乎沒看出此時的她臉上的風雨驟變,只是裝作生氣般道:“奴仆少了就該怪本王嗎?”見她一臉驚訝又想喊無辜狀,他這才爽笑起來,柔聲說道:“不跟你鬧了,雁雁,你再過十多天就是十六歲生辰了?”
雁雁點了點頭,應道:“其實臣妾也不知道臣妾確切的生辰。”見他驚訝,她才啟口:“那時娘說過,她拾來的時候臣妾已經餓得又黑又瘦,看不出是多大,故而以梓軒哥哥的生辰當做臣妾的生辰……”
梓軒……她又覺得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為何又會提起他?這個近半年不曾提及過的人,如今他的一顰一笑又浮現在自己面前……不是說過以后與他再無瓜葛嗎?怎么又替杳無音信的他難過起來呢?……
見到她緊皺著眉頭,賀紹津就知道她肯定又回憶起不堪的過去,每次都會是這樣。于是伸長雙臂摟住了她,溫柔說道:“好好好,雁雁不論何時生辰,本王一定陪在雁雁身邊,而且一定會給雁雁一個大大的驚喜。”
“真的嗎?”雁雁喜出望外。
見賀紹津鄭重其事地點頭,她偎依在他暖和的懷里,淚光盈盈,“真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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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寧城,雪。
滿天白雪如鵝毛般在陰蒙蒙的天空中飛舞,偶爾被風吹亂節奏,竟有一番溫柔卻不失狂野的味道。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天地里除了雪,還是雪,一片銀裝素裹。
遠處稀稀落落的房屋如平兀突出的小石塊,而行走在田野間的人們則成了天地間的蜉蝣。一場大雪,把整個世界都變小了起來。萬籟幽靜,就連馬車的聲音,都湮滅在簌簌白雪中。沒有喧嘩,沒有吵鬧,甚至沒有煙火,沒有紛爭,這種感覺,奇妙,卻很安詳。
雁雁依舊是裹著厚厚的狐皮襖,坐在行駛平穩的馬車車廂里,安靜地聆聽車外大雪的撲簌聲。聲聲入耳,清脆純然勝似錦瑟美琴。
她微微掀開厚重的車簾,眼前便涌現一片潔白的世界,絲絲暖流在心間淌動。她好奇地伸出手,想看清雪花的優美的形態,卻在觸碰的那一瞬,雪花即融,化成點點水珠,將華麗的舞姿融進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水珠在掌心里流動,冰涼冰涼的,卻也癢癢的,酥酥的。
她烏黑的鳳眸瞇成一彎眉月。或許是在車廂里悶久了,她靈機一動,拖著笨重的衣袍偷偷地去掀開馬車的車簾。頃刻間映入她眼中是一襲清秀凜然的湛藍色,與這茫茫的白幕世界相得益彰,純然如脫俗。可那人的背影卻略顯孤寂,如同行弋在空蕩的世界里,任何人都無法看清他的內心。
這個人,就是她以后一輩子相隨的夫君了……
自封妃以來,她便與紹津同居在傾云殿,可紹津他總是早出晚歸,她有時等到睡著了也沒等到他回來。他一直不喜她到紫麟宛走動,更不許她踏出過王府半步,連她所見到的奴仆用十根手指都可數的清。她有時也覺得奇怪,但每次見到他晚歸時那一臉的煩惱與憂心,她便把所有的關于這奇怪現象的問題都咽了下去。
她隱隱感覺到,有什么事正在她所不知的朝堂上發生。或者說,暴風雨將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