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出，迎面便是靜如煙水的月光，西北的月景到底不似帝都繁華，便有些纖瘦微薄，冰冷清寂。

松陵的長街還帶著夜的清冷，風清月明，十分寂靜。

縣衙大門前，云崢扶著墻垣走出幾步，終于忍不住俯身嘔出一口血來，習慣性地以袖掩口，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望著袖上那片刺目的血紅，苦澀勾了勾嘴角，他還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了，只不過對付幾名二等的江湖高手而已，就已經吃不消了。

四周安靜無比，他耳膜里卻自出了縣牢便一直嗡嗡作響，身形一晃，幾乎沒有跌倒在地。

夜色里，卻有一雙溫熱而柔軟的小手扶住了他搖搖欲倒的身子，一股清雅的幽香在夜里彌漫開，云崢脊背一僵——

“你沒事吧？”

入耳婉轉擔憂的聲音，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了：“蓮華姑娘，你怎么出來了？”

“我看你出來的時候，有些不對勁，”女子小小的聲音，融散在這樣清冷的孤夜里，云崢本能地心微微顫了一下，他閉了下眼睛，強自穩住身形，聲音不覺柔和了起來：

“你真的很敏感，我以為，我掩飾地已經差不多——你卻能一眼看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里面茫然盡消，煥起一片清澄如碧，混合著一種近乎強烈的執念對女子問出來，“蓮華，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幫我？其實，我們第一次碰上的時候，我不得已選擇相信你，也是有一點原因的。可你從沒有見過我，你對一個陌生人，怎么……”

蓮華似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他會怎么想起來問這個，輕輕一怔，隨即坦然道：“我就覺得你不是個壞人，可以信任啊。”

“呵…”云崢輕笑一聲，“不怕你信錯了人？”

她呵呵一笑：“你放心吧，女人的第六感一般很準的。”

她其實沒有說，第一次見他的面容，就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像是從前見過一樣，正因為如此，她最后，才選擇幫的他。

“第六感？”

聽他疑惑，蓮華眼角含笑，隨口解釋，“嗯…就是除了五官感觸之外的…內心的直覺……”她斟酌著說出來怕他依然不明白，就握起他一只手來輕點了點自己的心口，“你也可以閉上眼睛，感覺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個壞女人啊？呵呵……”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縱然淡定如云崢，也禁不住指尖一顫，迅速地縮回手來，一時蒼白的臉也現出些紅潤，“不用如此，我知道你——”我知我心，蓮華，也許，我和瑤光一樣，對你的感覺，總是不愿不信——

“你身體沒好，我送你回酒樓吧？”

“嗯。”

空曠的街上，一對少年男女并肩離去。

黑夜里“噠”的一聲輕響。

原本清寂無人的玉庭街角，在月光下卻多了一抹青碧的影子，望著那對少年男女離去的方向，清俊沉穩的臉上露出極其復雜的神色，有不解，驚訝，安慰，慶幸，亂亂地糾結成一團……他的主子…有多久沒有這樣敞開心扉和人說話了？少梁之戰爆發前，在蒼山的時候，主子大多時候都在一個人沉默，雖然他骨子里待人溫和，卻再也沒有和誰說過知心話，就連無相師傅也是，而這個女孩子…竟是個例外……

說起來，主子縱然性子溫淡，卻從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近他的身的，更別說女子，除了水佩之外，何時見過他與哪個女孩靠近過一丈的距離？

她并不十分的美，十四歲小了一些，勉強算是清秀可人，但主子看中的人，必自有不凡之處，葉青遠遠望著兩人走遠，突然有些好奇——這看起來有點像蓮花的少女——會是他未來的女主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