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祈然面色如常，眸色清冷，沒有說話。

玄笙的性子和雪逸之倒是有幾分相似，此時笑瞅著他隨口問，“雪少爺意外什么？”

雪逸之翩然揚袖，將窗邊人蒼白疲倦的臉色瞧進眼里，“本少爺是沒想到，你這木頭師兄門市串地不多，這帝都王公大臣的脾氣秉性倒比本少爺還熟啊～嘖，難得，真難得～”

夜祈然頭也沒回，只見窗欞風(fēng)過，“啪”地一聲闔上，將寒風(fēng)清雪擋在窗外，他出語淡淡，“你若是為探病而來，那大可不必。”

雪逸之眉一挑，薄唇含笑，“不是我要來，是老大聽聞你身體不適，命我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從今天起因上元免朝三天，特意與你另加了兩日病假，讓你好好休養(yǎng)。”

玄笙眉梢微挑，這老皇帝對師兄倒是用心——

夜祈然靜靜聽著，眸光似亮了一亮，眼睫微顫，定定地看著雪逸之，俊臉上漾起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雪逸之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嘿嘿一笑，無辜地道，“看著我做什么，你不會懷疑本少爺假傳圣旨吧？”

他看著夜祈然清冷如冰的眸中虛浮的疲色，眉心微動，不由想起了幾個時辰前——

……

清晨，天還沒亮，他剛出來指揮府，迎面就見夕瑢一臉憂色地跑來，開門見山地說了一句，“大人病了。”

他當時摸摸鼻子，無語了好一陣，皺了皺眉，道，“喂，我說瑢瑢，究竟是他病了還是你腦子進水了？本少爺一不會治病，二不懂救人，人病了你不找大夫找我？”

“昨夜送小公主回宮后，大人一個人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屬下今早找太醫(yī)署的鐘離御醫(yī)為大人診治，御醫(yī)說——御醫(yī)說大人他——”夕瑢話至此處，頓了良久，才沉聲微痛地道，“郁結(jié)太深，心結(jié)難解。”

夕瑢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只知道大人心中一直不好過，但也只有這一次趁著大人清早極短的昏迷，他才聽御醫(yī)講，才知道大人心底的苦，竟已沉積至此！

郁結(jié)太深，心結(jié)難解？！

郁結(jié)、心結(jié)……

雪逸之當即心下一緊，神色也不可察覺地變了一變，“那家伙能有什么郁結(jié)？莫不是……想家了……？”

還是對老皇帝幾番欲將馥香許配給他的事賭氣？

夕瑢眸色深深，復(fù)雜而糾結(jié)，其實他對市井里流傳的關(guān)于夜家的傳言也只有耳聞，但隨侍三年，他卻是從沒聽大人提起過“家”這個字眼，想來，這傳言，怕是有幾分真吧，如此想著，他望著雪逸之的眼神盛滿企望，抱拳求道，“屬下知雪大人和我家主子知交莫逆，能否求大人勸勸主子？”

他瞬時換了稱呼，雪逸之也只是抿唇掠他一眼，半晌道，“我先進宮，過會兒去左相府。”

夕瑢似松了口氣，“多謝大人！”

風(fēng)雪里一聲呼嘯，雪逸之嘬唇喚來坐騎，蹬鞍上馬，心中忽地有些挫敗感——知交莫逆么？

他拿夜祈然當摯友推心置腹，那木頭待他卻是打心底兒疏離得很。

按理說，不該這樣。

可是——

雪逸之驅(qū)馬揚鞭，霰雪紛飛模糊了視線，同時也模糊了心神——自他在三年前的科考殿試第一眼見夜祈然，就決定交這個朋友——那時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因為對方的才情？睿智？膽識？

不否認似乎有一點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卻是——

夜祈然，有一種故人的感覺——

故人……

沒錯，那個人……

溫雅恬淡，安之若素，閑云野志，偏又一身卓絕才華……

人如清茶，白衣宛然……

似乎永遠都是彎彎的眉眼，清蕭而靜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