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推著郎圣的輪椅，逛夠了營業區，說：“走。上我的辦公室坐坐。”

辦公室在三樓。一共才有三層，因為總體規劃的原因，才出現了這個建筑。一樓和二樓出租給了好幾百家，賣些個服裝雜貨。上樓沒有電梯。裴靜讓郎圣在樓梯口等一會，她要上去找人抬郎圣；她走了沒幾步，便停下來打電話，說：“你們男生都下樓。快點。”

她又和郎圣笑道：“當老板董事長的，啥也不干，前呼后擁指手畫腳，西服筆挺出手闊綽，那是演電視劇。現實生活中你也得親力親為，吃些個辛苦，我有時候就自己動手，竟忘了打電話能叫來人把你抬上去。”

跑下樓來五個男生小伙子，裴靜說他們：“把這個客人輕輕地抬到樓上去。”他們見老板還親自給他推輪椅哪，這個客人不得了，便小心翼翼的把郎圣抬到樓上。裴靜說：“好了，你們忙去吧。”他們才回去各就各位了，還觀察揣度輪椅上是何許人也。那裴靜推著郎圣往里邊走。

郎圣看辦公的也有幾個女生，便好奇的看著她們，他想，這里就是這個超市的心臟了。除了他們的現代辦公隔斷以外，分成了兩個區，都用現代辦公桌隔開。一個是業務洽談區，有幾套茶幾和椅子，供來人洽談業務用，大概能同時供五六撥人開談；另一個顯著的是高級職員辦公室，也用玻璃幕墻隔開。

進了高級職員的這個辦公室，裴靜把大辦公桌后邊的轉椅挪開，把郎圣推到辦公桌前那兒“坐好”，問郎圣：“怎么樣。這道玻璃墻是隔音的，防爆，單面透明，外邊看不到里邊，坐在這里，就能看見他們都在干什么。”

郎圣看見辦公桌的右邊和后邊是實體墻，正面是玻璃墻，左邊卻有一個幕簾，不知是干什么的。只見裴靜過去，把幕簾拉開，原來還是一道玻璃墻；隔壁也是和這間辦公室對稱的一模一樣的辦公室，只是大一些，兩室有一個玻璃門相通，里面的陳設更比這間豪華。郎圣方知那個才真正是老板的辦公室，自己現在坐著的是老板秘書的所在。

裴靜把郎圣推到里間她的辦公室，讓郎圣在一張大大地老板桌前邊“坐好”，她自己繞半個圈，坐在老板椅上，問郎圣：“感覺怎么樣？”

“想聽真話嗎？我可要亂說啦。”

“當然。不然，請你來干啥。”

郎圣想了一下，問這個辦公室的一個門，道：“它還好使嗎？是不是通走廊？”她說：“好使，外邊正對著走廊盡頭的樓梯。”又問：“怎么的？”郎圣說：“把這個門裝飾成一個衣柜，平時裝衣服，有人綁架你，好從這里逃跑啊。”

她倆都“哈哈”大笑。裴靜說：“我還真沒想到。馬上就照你說的定做。”說了她又笑。

郎圣又說：“把那個財務部搬走，最好是在隔壁或者是對面再租一間屋子，叫他們有一個獨立的屋子，窗戶門要像監獄一樣結實，屋里的格式要像當鋪一樣的高高在上。業務部越熱鬧越越好，財務部越背靜越好。既然是超市，就要有大量的現金進出，丟了搶了不說，壞了超市的名聲是大。”

裴靜說：“我也覺得哪里不對勁。我雇的人都干什么呢。沒人給我說實話。”

郎圣說：“把那個防損部和保安部合并，叫他們上收銀臺前邊辦公。收銀臺里邊是你的東西，過了收銀臺就是顧客的東西了，你明明知道是你的，你也不敢認；他們在這兒保的是什么安，防的是什么損。都叫他們上現場去想辦法。不用給他們辦公的地方，在服務臺給他們的頭頭一把交椅就夠了，愛干不干，這樣的人有的是。你最好上監獄找一個偷兒，他知道怎么偷，才知道怎么防。”說了，二人都笑了。

裴靜聽他的話，不無道理，想說什么，還沒開口，又聽郎圣說：

“讓我這么一精簡，空出來好幾個辦公的地方了。有安排，你組織一批人，叫統計部也好，叫調研部也罷，讓他們專門統計什么好賣，什么賣得快，什么賺錢，缺什么，顧客想要什么；別的超市都什么樣，什么價。現在也有出現這一行了，叫抄價員。你擴大一點，叫他們分析出來結果，和你開會一起研究，你也弄一個發改委。說到底，你做的是生意，賺的是錢，不分析市場，不研究消費者不行。這樣的人才很多，你養幾個看看；就算是你比別人都聰明，你一天能有多少功夫考慮這些事，大半時間埋沒在事務里。”

一面聽郎圣說，裴靜一面記了幾筆在紙上，都是郎圣說的要點。聽郎圣說到這，裴靜說道：

“你說的太對了。知我者，郎圣也。”她站起身，來到郎圣這兒，一面推他從老板辦公室出來，一面說：“這一天把我忙的，跟事兒媽一樣，連掃地的苕埽都問你。”她又把郎圣推到先時他“坐過”的辦公桌那“坐好”，自己繞了半圈在當地站了，說：“讓我好好看看你。”

郎圣問她：“幾時開張啊？”

裴靜說：“還得雇人徹底打掃一下衛生，還得招聘營業員，還得貨物上架，還得試驗幾天，還得.....唉，沒時候。”

郎圣說：“那不行。一點壓力沒有，就沒時候。”郎圣又說：“打掃衛生不用提另雇人。譬如說你需要五十個營業員，你就招聘的時候留下一百個人；說是培訓，其實讓他們干半天活，就是打掃營業廳的衛生；大家此時在心理上還處于盲從階段，還認為打掃將來的工作場地是正常的事。頭一天，都能干下來，第二天就有不來的了。第二天才給他們講考核的事，重在表現嗎，下班之前，告訴有的人明天就不用來了。以此類推。再把調皮搗蛋的，偷懶耍滑的，帶頭起刺的，暗中記下來，勸退。剩下的五十個人，就是很好的營業員隊伍了。既打掃了衛生，又篩選了員工。”

裴靜聽了“哈哈”笑道：“你也太損了。”又說：“難怪人家說你，腦子里邊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什么痩主意都有。”

郎圣問裴靜：“誰說的？”

裴靜說：“告訴你吧。上回住院的時候，來醫院看你們的廣玉師傅，來我這里干活，我都把你了解明白了。我老早就要找你。可是，找不著廣玉，也就找不著你了。今天碰見你，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哇。真是天助我也！”

郎圣問她：“你找我干什么？”

裴靜說：“噯。找你就是讓你坐這張辦公桌這兒，替我的超市操心。怎么樣？”

郎圣心想，她兜了這么大圈子，原來如此。便說：“你如果開一個鐵工廠，我還興許能有地方效勞。你開一個超市，我就無能為力了，還是另請高明，另請高明，不要拿我老郎開玩笑了。”